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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的腳步踩著鞭炮的碎響越來越近,縣城的老家被濃濃的年味包裹著。蘇晚晴終究是一個人,拉著那個小小的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路。
高鐵站臺,人洶涌,廣播聲、行李箱子聲、告別聲混一片嘈雜的背景音。呼嘯而過的列車帶起一陣冷風。顧沉舟這次罕見地沒有強制要求開車送回去,而是依了的意思,送到了車站。
他們面對面站著,明明喧鬧的漩渦中心,卻像被隔在了一個寂靜無聲的玻璃罩里。
蘇晚晴低著頭,厚厚的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只出一雙低垂的眼睛。聲音悶悶的,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和一不易察覺的期盼:“顧沉舟,新年快樂。”
顧沉舟的目沉沉地落在茸茸的發頂上,過了很久,久到蘇晚晴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才聽到一聲低沉的回應:“嗯。新年快樂。”
蘇晚晴的心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以為他至會說句“路上小心”,或者“到家告訴我”,甚至再霸道地說一句“早點回來”。然而,什麼都沒有。空氣仿佛更冷了。
鼓起勇氣,往前挪了一小步,抬起手臂,想給他一個離別的擁抱。畢竟,要分開好些天呢……
就在前傾的瞬間,顧沉舟卻出乎意料地、極其輕微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那麼一小步!
蘇晚晴的作僵在半空,手臂尷尬地停在冰冷的空氣里。那一瞬間,巨大的難堪和清晰的拒絕像冰水一樣當頭澆下!猛地低下頭,整張臉迅速埋進厚厚的圍巾里,眼眶不控制地狠狠一熱,滾燙的差點奪眶而出。
他避開了。
他……是真的被傷到了心,連一個擁抱都不愿意給了嗎?
顧沉舟的結劇烈地滾了一下,似乎在極力抑著什麼。他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記得你答應我的,回去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的未來。我等你的答案。”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眼神復雜得讓蘇晚晴心頭發。然后,他竟先一步,決絕地轉過,大步離開了。背影直,卻著一揮之不去的孤寂。
蘇晚晴呆呆地看著他消失在站臺的拐角,風雪似乎在這一刻更大了,模糊了他的背影,也模糊了的視線。這似乎是顧沉舟第一次,主背對著離開。心里涌上一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又夾雜著苦的自嘲。是該好好想想了,他們之間,到底該怎麼辦?自己總不能那麼自私,既要又要還要,既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呵護,又要他給足夠的空間和自由,還滿足不了他的期待。這樣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自私。
或許,和他結婚生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車啟,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天空飄起了鵝大雪,很快將世界染一片蒼茫的白。蘇晚晴看著異常安靜的手機屏幕。沒有像往常一樣,剛分開就叮叮咚咚響個不停的微信,沒有他霸道又黏人的“到哪了”、“注意安全”、“不許跑”。手機安靜得讓心慌。
一巨大的失落沉甸甸地下來。有些茫然地自問: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嗎?不被信息轟炸,不被隨時掌控……可為什麼,心里這麼空落落的,這麼……想他?
果然,人都是貪心的。擁有的時候嫌煩,失去了又想念得。蘇晚晴把頭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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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舟沒有回那個只有他一個人的冰冷別墅。他讓司機把車開到了父母住的小區。父母正喜氣洋洋地在客廳里擺弄著剛買回來的年貨,紅彤彤的福字、對聯、干果零食鋪了一桌子。
“沉舟?怎麼這時候回來了?晚晴送走了?”顧母抬頭,看到兒子臉沉沉地走進來,外套上還帶著寒氣。
“嗯。”顧沉舟只低低應了一聲,連鞋都沒心思好好換,徑直穿過客廳,走進了自己那間調冷的臥室。他把自己重重摔進寬大的床鋪里,臉埋進枕頭,鼻尖仿佛還能嗅到一若有若無、屬于蘇晚晴的淡淡馨香。
這幾天他就是故意冷落,讓也嘗嘗被忽略的滋味。看以后還敢不敢不把他放心上。
顧沉舟心里的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帶著焦灼和孤注一擲的期盼:
蘇晚晴,這一次,別讓我等太久。
客廳里,顧母看著兒子閉的房門,輕輕嘆了口氣,小聲對顧父嘀咕:“不就今年沒一起過年嘛?又不是失了,搞得這麼……唉,年輕人的腦回路,我是真搞不懂。”
蘇晚晴回到縣城溫暖的老家,立刻被鋪天蓋地的親和年味包裹。
家里熱鬧極了,蘇媽蘇爸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炸著金黃的丸子、脆的麻葉。蘇章杰正踩著凳子,拿著撣子力清掃著高的蛛網灰塵,里還哼著跑調的歌。
“姐!回來啦!快來幫忙!”蘇章杰看到,立刻喊道。
看著家人忙碌的影,蘇晚晴深吸一口氣,努力把心里那些沉甸甸的、關于顧沉舟的思緒暫時下去。揚起一個笑容:“來啦!” 換上舊服,加了打掃衛生的行列。暫時融這充滿煙火氣的熱鬧里,或許能讓口氣。
臘月二十六,年味更濃了。似乎全小區的空氣里都混雜著油炸食的香氣和清掃后的塵土味道。蘇晚晴剛從隔壁王阿姨家串門回來,手里還拿著人家塞的兩個熱乎乎的糖糕。剛踏進家門,就被母親蘇媽一把拉住了胳膊。
“晴晴回來得正好!”蘇媽臉上帶著點張又期待,“社區醫院搞免費‘兩癌篩查’,名單上有我名字!你陪媽去一趟唄?那地方七拐八繞的,媽怕找不著,你陪著媽心里踏實點。”
蘇晚晴其實有點累,昨晚又沒睡好,腦子里糟糟的。但看著母親殷切的眼神,里面還藏著一點點對檢查的擔憂,拒絕的話說不出口,點了點頭:“好。”
社區醫院里人頭攢,大多是像蘇媽這樣五十歲上下的阿姨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聲音里帶著年節前特有的興和對健康的憂慮。消毒水的味道和嘈雜的人聲讓蘇晚晴有點頭暈。
蘇媽進了檢查室,蘇晚晴坐在走廊冰涼的金屬長椅上等待。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蘇媽一邊整理著襟,一邊跟里面穿著白大褂、面容和藹的張醫生說著話:“……都好,張醫生,謝謝您啊!就是我這腰啊,天兒一冷就有點酸,老病了……”
張醫生笑著點頭應和。目不經意掃過門口安靜站著的蘇晚晴。蘇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帶著母親那種特有的、絮絮叨叨的心疼,順口就對醫生說:“唉,張醫生,說起來我這閨,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來那個都疼得厲害!我看臉白得跟紙似的,抱著熱水袋在床上一團,哎喲看著都揪心!好像這兩年越來越重了?你們年輕人現在工作力是大哈?還是總吃涼的才會這樣?” 說著,還回頭看了蘇晚晴一眼,眼神里滿是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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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當眾點出這麼私又難堪的事,蘇晚晴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窘迫得不行,趕低聲嗔怪:“媽!我沒事!老病了,別跟醫生瞎說。”
張醫生臉上的笑容卻微微收斂了,職業的敏讓仔細打量了一下蘇晚晴略顯蒼白、眼下帶著淡淡青影的面。“痛經越來越重?這況持續多久了?” 的語氣溫和但認真,“除了肚子痛得厲害,平時小腹會不會覺墜墜的?或者……” 稍微頓了一下,聲音放低了些,“……同房的時候,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蘇晚晴的臉更燙了,像燒起來一樣。不敢看醫生的眼睛,含糊地、飛快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最后一點。現在只想趕結束這個話題,拉著媽媽離開。
張醫生沉了片刻,對蘇媽說:“蘇阿姨,您的檢查基本做完了,報告過兩天來拿就行。至于你兒這況,” 轉向蘇晚晴,語氣變得鄭重,“既然人來了,設備也方便,我建議你也做個簡單的婦科B超看看,排除一下有沒有什麼質的問題,這樣大家都放心點?正好社區這次篩查資源充足的,我給你加一個,免費的,很快就好。”
蘇媽一聽是免費的,又能順便查查兒的,立刻連聲應和:“對對對!張醫生說得太對了!晴晴快去查查!查查媽才放心!你這老疼也不是個事兒!”
蘇晚晴本能地想拒絕。心里,不想檢查。但架不住母親和張醫生雙重“關心”的力,加上心深,對那日益加重的、幾乎讓虛的痛經也確實有一的不安和疑慮。幾乎是半推半就地,被媽媽推著走進了檢查室,躺在了那張鋪著一次墊單的檢查床上。
冰涼的耦合劑涂在肚皮上,激得一哆嗦。探頭在腹部、按,張醫生專注地看著旁邊的屏幕,偶爾在某個位置停留的時間稍長,或者按的力道稍重,就會讓蘇晚晴到一陣明顯的不適甚至刺痛。這覺讓心里莫名地更加煩不安。
檢查很快結束了。張醫生讓們稍等一會兒,報告馬上就能打印出來。蘇媽這時才猛地一拍大:“哎喲!瞧我這記!憋了半天了!晴晴你在這兒等著拿報告,媽去去就回!” 說完就急匆匆地找洗手間去了。
蘇晚晴獨自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心緒不寧地等著。沒多久,護士就了的名字,遞給一張薄薄的B超報告單。
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打印的字跡有些模糊,但幾個冰冷的關鍵詞,像帶著倒鉤的毒刺,狠狠地扎進了的眼睛,瞬間攫住了的呼吸:
超聲所見:
子宮前位,形態大小正常,回聲均勻。
左側卵巢探及無回聲區,大小約5.1cm x 4.3cm,壁稍厚,見集細弱點。右側卵巢探及無回聲區,大小約4.7cm x 3.9cm,見類似回聲。
盆腔可見量游離暗區及不規則條索狀強回聲。
超聲提示
雙側附件區囊包塊(巧克力囊腫?)
“巧克力囊腫?” 蘇晚晴的心臟猛地一,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約記得在哪里看過這個詞,好像……好像和……生不了孩子有關?一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沖到了頭頂!
“蘇晚晴?進來吧。” 張醫生的聲音從診室傳出來。
蘇晚晴著那張輕飄飄卻重若千斤的報告單,指尖冰涼,微微抖著。覺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一步步艱難地挪進了診室。里面只有張醫生一個人,氣氛比剛才凝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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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我看了,” 張醫生的語氣沒了之前的輕松,帶著一種職業的嚴肅和一不易察覺的同。用手指點了點報告單上的幾行字,“況不太好。你雙側卵巢都發現了大的囊腫,從B超上看的樣子,高度懷疑是子宮異位囊腫,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巧克力囊腫’。而且你盆腔里有積,還有粘連的跡象。這些都是子宮異位癥的典型表現,而且……程度不算輕。”
蘇晚晴的心跳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聲音干得發:“這個……嚴重嗎?能……能治好嗎?” 問出“治好”兩個字時,聲音都在抖。
張醫生看著年輕卻瞬間失去所有的臉,輕輕嘆了口氣,選擇了一種更直接、但也更殘酷的表達方式,好讓明白事的嚴重:“子宮異位癥本是良的,不是癌癥。但它最大的危害之一,就是會非常嚴重地損害生育能力。這些囊腫就像定時炸彈,會不斷破壞卵巢里面能生寶寶的好東西(卵泡),那些黏連就像蜘蛛網,會把輸卵管、卵巢這些地方粘住、堵死,讓卵子出不來,子和卵子不到面,就算巧了卵也運不到子宮里安家。以你現在囊腫的大小、位置,還有盆腔黏連的況來看……”
張醫生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準確的詞句,最終選擇了最清晰、也最冰冷的表述:
“你將來想靠自己的自然懷上寶寶的可能,非常非常低,低到幾乎可以說不超過2%。也就是說,有98%以上的可能,你很難靠自己懷孕當媽媽了。而且,這個病引起的痛經,只會越來越嚴重。”
98%... 很難當媽媽了...
這幾個字,像九天之上劈下的最響最亮的驚雷,毫無預兆地、狠狠地劈在蘇晚晴的頭頂!瞬間覺全的都凝固了,凍了冰!耳朵里嗡嗡作響,尖銳的鳴蓋過了一切聲音,診室明亮的燈變得刺目而眩暈,眼前陣陣發黑。死死攥著那張薄薄的紙,指關節用力到泛白,不控制地晃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下去。
“醫……醫生……您……您確定嗎?” 的聲音抖得不樣子,破碎不堪。
“B超是初步篩查,但結合你痛經加重的癥狀,還有B超上看到的樣子,這個診斷方向基本是明確的。” 張醫生的語氣充滿同,但更多的是陳述一個殘酷的現實,“我強烈建議你,過完年盡快去市里的大醫院,最好是專門的生中心或者婦科,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確診。可能需要查CA125(一個腫瘤標志,異癥常升高)、AMH(看卵巢功能還剩多),甚至可能需要做腹腔鏡手,才能最后確定病的嚴重程度(分期),也才能決定怎麼治療。”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蘇媽從洗手間回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晴晴?報告出來沒?張醫生怎麼說呀?”
蘇晚晴猛地從巨大的震驚和悲傷中驚醒!一比悲傷更強烈的恐慌瞬間攫住了!絕對不能讓媽媽知道!媽媽本來就不算特別好,如果知道可能永遠都當不了媽媽……蘇晚晴本不敢想象媽媽會有多傷心,多絕!
幾乎是哀求地看著張醫生,眼圈瞬間就紅了,淚水在里面打轉。低了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和恐懼:“張醫生……求求您……別……別跟我媽說實話!求您了!就跟說……就說有點小炎癥,注意休息保暖就好了,行嗎?我……我自己一定會盡快去大醫院看的!求您了!” 語無倫次,只求醫生能幫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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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醫生看著孩眼中瞬間涌上的巨大恐懼和近乎崩潰的懇求,理解地點了點頭,聲音也得很低:“我明白。這份報告你自己收好,千萬別弄丟了。但是記住我的話,一定要盡快去看,不能拖,越拖對你越不好。”
診室門被推開,蘇媽一臉關切地探進頭來:“怎麼樣張醫生?我閨沒事吧?”
張醫生迅速換上溫和的笑容,語氣輕松:“蘇阿姨放心!沒啥大事,就是有點輕微的盆腔炎癥,估計是平時學習工作太累,再加上孩子家容易著涼引起的,注意休息,別累著,多保暖,問題不大。要是實在不放心,等過完年暖和點了,可以去市里大醫院再復查一下,圖個安心。” 避重就輕,只字未提“囊腫”、“粘連”、“不孕”這些要命的詞。
蘇媽一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出了笑容,連聲向張醫生道謝。蘇晚晴強撐著,用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覺臉上的都在僵地搐。將那份重如千鈞的報告單死死攥在手心,手心全是冷汗,然后飛快地、像藏匿贓一樣,把它疊最小塊,塞進了羽絨服最深、最蔽的口袋里。仿佛藏起了一個足以毀滅整個世界、讓萬劫不復的。
回家的路上,蘇媽心放松了,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聊著今年要買多、炸多丸子、哪些親戚要來拜年……蘇晚晴跟在媽媽邊,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腦海里只有那冰冷的、像詛咒一樣的“98%”,還有張醫生那張凝重嚴肅的臉在反復閃現。
一進家門,蘇晚晴就借口“累了,想躺會兒”,飛快地鉆進自己小小的臥室,“咔噠”一聲反鎖了房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像被掉了所有骨頭,無力地坐到地上。地板冰冷的過子傳來,卻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渾都在發抖。
抖著手,從口袋里掏出那張被汗水微微浸的報告單,又拿出手機。像一個即將溺亡的人抓住最后一稻草,又像是自般,在搜索框里抖地輸那幾個讓恐懼又陌生的詞:“巧克力囊腫”、“子宮異位癥”、“不孕”、“治療”……
瞬間,手機屏幕上彈出了無數信息!論壇帖子、病友求助、科普文章……像洪水一樣涌來。的大腦自屏蔽了那些數積極樂觀的“功懷孕”案例,目像被磁鐵吸住一樣,死死釘在那些描述著煉獄般痛苦和絕的文字上:
“腹腔鏡手做了三次了!卵巢都快被切沒了!AMH值低到塵埃里(說明卵巢功能極差)!每次打促排針取卵,都像在鬼門關走一遭,生不如死……”
“試管移植五次了,全都失敗!花了三十多萬,積蓄掏空!人腫得像發面饅頭,頭發大把大把掉,老公和婆家已經徹底放棄我了……”
“好不容易懷上了,為了保胎,天天打針打到屁都爛了,全是結,最后……還是胎停清宮……空歡喜一場……”
“婆婆天天指桑罵槐,罵我是‘不會下蛋的母’,老公態度也越來越冷淡,覺活著都沒意思了……”
“取卵后腹水嚴重,肚子脹得像要炸,疼得死去活來,腹水的時候疼得想撞墻!現在看見針頭就渾發抖……”
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掏空了家底也掏空了”、“尊嚴被踩在腳下”、“生不如死”、“看不到盡頭”的字眼,像一把把燒得通紅的烙鐵,狠狠地、反復地燙在蘇晚晴的心上!屏幕上那些用淚寫的文字,仿佛變了未來清晰可見的、地獄般的預言圖景。
巨大的恐懼像黑的海水,徹底淹沒了。那渺茫的、如同中彩票頭獎般的2%自然懷孕希,在這淋淋的98%的煉獄圖景面前,顯得那麼可笑,那麼蒼白,那麼微不足道!為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奢,把自己變一個被各種激素藥、冰冷針劑、反復手和無窮無盡的痛苦反復折磨的軀殼?變一個耗盡所有錢財、耗干健康、磨滅所有尊嚴,最終卻可能依然一無所有、被所有人嫌棄的可憐蟲?
不!絕不!
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如此決絕地在腦海中炸響!像一道劃破黑暗的閃電。
手治療?試管嬰兒?那條路,是想象一下,就覺得眼前發黑,手腳冰涼!那是一條連想都不敢再去想的絕路!充滿了痛苦、絕和巨大的不確定。
那麼,如今唯一的“出路”是什麼?
似乎只剩下吃藥控制那越來越劇烈的痛經,盡量延緩囊腫對的破壞速度。然后……然后呢?
然后,就是不得不接這個殘酷的現實。接自己可能永遠無法為一個母親的事實。
這個認知帶來的痛苦尖銳而窒息,像一把鈍刀子在心里反復切割。但比這更尖銳、更讓不過氣的,是隨之而來的另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中了!
想到了顧沉舟。
那個英俊、沉穩、站在金字塔尖還在等的答案的男人。
明明都已經準備好和他說yes的。
呵,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荒唐!
第一次,蘇晚晴沒有抑自己想哭的沖,雙手抱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臉頰埋進間,低低的泣,接著泣的聲音悶悶的,不敢大聲哭,怕門外的家人察覺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