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第 一百零八章 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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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夜晚,縣城里熱鬧非凡。窗外是此起彼伏、震耳聾的鞭炮聲,絢爛的煙花在墨藍的天幕上炸開,轉瞬即逝的芒映亮了家家戶戶窗戶上紅彤彤的窗花。電視里播放著熱鬧的春晚,蘇爸蘇媽和蘇章杰圍坐在餐桌旁,桌上擺滿了盛的年夜飯,笑聲不斷。

蘇晚晴也坐在桌邊,臉上努力維持著笑容,附和著家人的說笑,但心卻像沉在冰冷的湖底。那張輕飄飄的B超報告單,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時時刻刻燙著的神經。食不知味,碗里的菜幾乎沒怎麼

突然,放在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的心猛地一跳!

幾乎是屏住呼吸,點開了屏幕。

是顧沉舟。

容只有簡簡單單、干的四個字:

新年快樂,蘇晚晴。

沒有往日的親昵稱呼“晚晚”,沒有洋洋灑灑的調逗弄,沒有霸道地要求拍年夜飯照片,甚至連一句“想你了”都沒有。冰冷,簡短,帶著一種刻意的距離

巨大的酸瞬間沖上蘇晚晴的鼻腔,眼眶發熱,視線瞬間模糊了。死死咬著下,才沒讓眼淚掉下來。手機屏幕的映著蒼白失神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很想不管不顧地給他發一大段話,把所有的恐懼、絕、那份冰冷的診斷報告、還有即將做出的那個痛苦決定……統統告訴他!但是命運給開了一個太過殘酷的玩笑,堵死了那條通向幸福的路!

手指懸在鍵盤上,抖著,最終一個字也沒打出來。

想到了他們現在尷尬冰冷的境,想到了在車站他后退的那一步,想到了他等待的那個關于“未來”的答案。的“未來”,已經是一片灰暗的絕境。告訴他,除了讓他跟著痛苦、掙扎,或者……帶來憐憫和施舍,又能改變什麼呢?只會讓分手變得更加難堪。

巨大的無力和悲哀徹底淹沒了深吸一口氣,強下翻涌的緒,指尖冰冷地在屏幕上敲下同樣簡單、同樣冰冷的回復:

新年快樂,顧沉舟。

發送。

然后,迅速按滅了屏幕,仿佛那屏幕會灼傷的手。把手機反扣在上,低下頭,假裝專注地看著碗里那幾顆飽滿的米粒,不讓家人發現的異樣。窗外的煙花炸開,絢爛的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片破碎的影。

城市的另一端,顧沉舟的書房燈火通明,卻顯得有些冷清。顧沉舟獨自坐在書房寬大的皮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目沉沉地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同樣簡短的回復——“新年快樂,顧沉舟。”

他英的眉頭皺了起來,一強烈的不安和煩躁在心底升騰。

不對,很不對。

這不像他的晚晚。

按照他“以退為進”的計劃,幾天沒聯系,又是在除夕夜,收到他主發來的祝福,應該會有點委屈,有點撒,或者至……會多說幾句話吧?哪怕抱怨一句他太冷淡也好啊!

的回復,只有干的五個字,和他如出一轍的冰冷。甚至……他能從那幾個字里,到一種近乎絕的平靜和疏離?仿佛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無形的鴻

他開始嚴重懷疑自己這招是不是玩了。在車站,他后退的那一步,是不是真的把人嚇跑了?傷得太狠了?他的小人兒,似乎不是生氣,更像是……傷心過度?連文字流都帶著一種小心翼翼、不敢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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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想到蘇晚晴在上那慣有的逃避和退,想到面對他的追問時那沉默茫然的樣子,想到他們長期異國的不確定,顧沉舟心底那點不安又被了下去。他沒錯!他需要安全!需要一個明確的承諾!承諾他們以后會在一起,會結婚,會有孩子,會有一個共同的家!他不能接總是這樣模棱兩可,隨時準備離開的態度!

可是……看著屏幕上那簡單到刺眼的一行字,顧沉舟心里還是涌起了濃濃的失落和揮之不去的不安。這個年,過得索然無味。

大年初二,按照往年的慣例,蘇晚晴早就該跟著蘇爸蘇媽,提著年貨,高高興興地去七大姑八大姨家拜年了。家里會變得空的。

而今年,蘇晚晴卻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連房門都不愿意出。

“晴晴,真不去你大姨家了?家新添了個小孫子,可好玩了!”蘇媽在門外關切地問。

“媽,我不去了,有點不舒服,想在家歇歇。”蘇晚晴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悶悶的,帶著濃濃的疲憊。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著涼了?”蘇媽更擔心了。

“沒有,就是有點累,想靜靜。”蘇晚晴趕解釋。

蘇媽嘆了口氣,知道兒自從回來就緒不高,想著可能是和男朋友鬧別扭了,也沒再勉強:“那行吧,你在家好好休息,冰箱里有吃的,了就自己熱點。我和你爸帶章杰去轉轉。”

聽著門外父母和弟弟收拾東西、關門離開的聲音,家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鞭炮聲。蘇晚晴這才松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

拿出手機和那張被藏得嚴嚴實實的報告單。時間不等人,必須在回市里面對顧沉舟之前,先把自己的況徹底搞清楚!必須去醫院,做最詳細的檢查,拿到最確鑿的診斷,然后配好藥!而這一切,必須瞞著所有人!父母、弟弟,尤其是……顧沉舟!

在網上瘋狂地搜索著市里幾家大醫院的婦科和生中心信息,對比著專家介紹、病友評價、特別是對“子宮異位癥”和“巧克力囊腫”的治療經驗和口碑。每一個“不孕不育”、“卵巢功能衰退”、“試管功率低”的字眼都像針一樣扎著的心,但強迫自己看下去。

就在心神不寧地對比著第三家醫院的信息時,手機屏幕上方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顧沉舟:新年好。需要我來接你嗎?

蘇晚晴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指尖冰涼!

他……他這是在問答案了嗎?

才大年初二!他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巨大的恐慌和絕席卷了還沒準備好!還沒去醫院確診!還沒想好該怎麼開口說那個殘忍的“分手”!

現在說?在短信里?告訴他不能生孩子了,所以必須分手?不!做不到!

抖著手指,幾乎是憑著本能回復:我初五回去。

沒有多余的問候,沒有解釋,只有冰冷的行程告知。像是在通知一個無關要的人。

手機那頭,顧沉舟看著這條比除夕夜更冷淡的回復,眉頭鎖得更。不安的覺越來越強烈。他指尖用力,帶著一不易察覺的焦躁和霸道:初三!

蘇晚晴看到“初三”兩個字,心臟猛地一!明天初三?不行!明天必須去醫院!立刻回復,帶著一種被到絕境的抗拒:初五!

幾乎是信息發出的瞬間,顧沉舟的回復就追了過來,帶著抑的怒火和強勢的命令:你最好給我的答案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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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捅進了蘇晚晴本就傷痕累累的心!他想要的答案?結婚生子,白頭偕老?那正是再也無法給予的東西啊!

尖銳的疼痛混合著巨大的諷刺幾乎笑出聲,可角扯出的弧度卻比哭還難看。看著屏幕,眼淚無聲地落,指尖抖著,帶著一種自般的絕,敲下一行字:如果不是你想要的呢?

顧沉舟盯著屏幕上這行字,瞳孔驟然收!一冰冷的怒意混合著被挑釁的戾氣直沖頭頂!

顧沉舟:你在玩我?

這三個字,像淬了冰的箭矢,隔著屏幕都能到那刺骨的寒意和怒火。蘇晚晴仿佛能看到他此刻沉暴怒的臉。覺得自己現在的表一定稽又可憐,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巨大的悲傷和無力幾乎窒息。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氣,打下了最后一行字:我在認真考慮。

是的,在認真考慮。考慮如何面地、殘忍地結束這一切。考慮如何把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盡管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手機那頭,顧沉舟看著“認真考慮”四個字,心冷笑連連。和他結婚生子這件事,還需要“認真考慮”?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水到渠的事嗎?他給了那麼多,難道換不來一個確定的未來?憤怒和失讓他幾乎想立刻沖到面前問個清楚。

但最終,他強下翻騰的緒,只回復了一句冰冷、不容置喙的命令:

初五去接你。

這像是一紙最后的通牒。

大年初三,清晨。

蘇爸蘇媽依舊帶著蘇章杰出門拜年了。家里再次只剩下蘇晚晴一個人。沒有毫猶豫,迅速起沒有帶手機,生怕顧沉舟再發來信息或者定位的地址,更怕自己會忍不住崩潰。只帶了足夠的現金、份證,還有那張至關重要的B超報告單。

厚厚的羽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像一個要去執行任務的間諜,悄無聲息地出了門,直奔昨天查好的那家以婦科和生科見長的市里最好的一家三甲醫院。

即使是年初三,醫院里的人依然不。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刺鼻,混合著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步履匆匆,候診區坐滿了神各異、帶著病容和焦慮的人們。蘇晚晴掛了一個專家號,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等待。周圍嘈雜的人聲仿佛離很遠,只聽得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終于的號。走進診室,里面是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面容嚴肅的醫生。蘇晚晴張地把社區醫院的B超報告和剛才新做的檢查報告遞了過去。

醫生推了推眼鏡,仔細看著報告,眉頭漸漸鎖又詳細詢問了蘇晚晴的月經況、痛經程度、有沒有其他不舒服。蘇晚晴都一一如實回答,心提到了嗓子眼。

“躺上去,子褪下來一點。”醫生指著旁邊的檢查床,語氣不容置疑。

冰冷的鴨鉗進,帶來強烈的不適。醫生檢查得很仔細,按的腹部,眉頭始終沒有松開。

“下來吧。”醫生坐回辦公桌后,表凝重,“結合B超和我剛才的檢查,基本可以確診了:子宮異位癥,IV期(最嚴重的一期),雙側卵巢巧克力囊腫,盆腔重度粘連。”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醫生如此明確、如此嚴重地宣判,蘇晚晴還是覺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扶著桌沿,聲音發:“醫……醫生,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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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方面,”醫生看著瞬間煞白的臉,嘆了口氣,語氣帶著職業的冷靜,卻也有一不易察覺的同,“況很不樂觀。你的卵巢功能因為囊腫侵蝕和粘連,已經到嚴重損害。輸卵管粘連堵塞也很嚴重。自然懷孕的可能,微乎其微。想要孩子,基本上只能走輔助生,也就是試管嬰兒這條路。而且,這條路對你來說,也會非常艱難,功率不高,花費巨大,對損傷也很大。”

醫生的話像重錘,一下下砸在蘇晚晴心上,將最后一點渺茫的希也徹底砸碎。微乎其微……非常艱難……功率不高……花費巨大……損傷大……每一個詞都像冰冷的刀。

“唉……我先開點藥給你,控制痛經,延緩一下病發展。”醫生在電腦上作著,“但你要有心理準備,這個病無法治,只能控制。生育問題……唉,你還這麼年輕,盡快去生中心詳細咨詢評估吧,別拖。早做打算。”

蘇晚晴渾渾噩噩地拿著醫生開的方單,去藥房取了藥。那一小袋藥,輕飄飄的,卻仿佛有千斤重。

失魂落魄地走出診室,坐在人來人往的候診區角落,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醫生那句“微乎其微”在反復回響。

就在這時,旁邊幾個同樣在候診的人的對話,清晰地飄進了的耳朵里。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面容憔悴、眼袋很重的人對同伴說:“……這次又失敗了,取卵取了六個,就配一個,移植進去,第十四天驗,HCG才十幾,醫生都說希不大……這都第三次促排了,花了快二十萬了,人胖了三十斤,天天打針,屁都打了,全是疙瘩,晚上睡覺都疼……老公家那邊已經很不高興了……”

另一個年紀稍大、頭發都有些稀疏的人接口,聲音帶著哭腔:“我這都第五次移植了!前前后后快四十萬砸進去了!家底都快掏空了!每次都是不著床或者生化,連個保胎的機會都沒有!我婆婆現在見我就沒好臉,話里話外說我是不下蛋的……我老公現在回家話都了……我都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旁邊一個年輕些,但臉蠟黃、肚子看起來有些異常鼓脹的孩虛弱地靠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姐,你們好歹還能移植……我上次取卵后腹水了,肚子脹得像要炸開,疼得死去活來,了兩次腹水,那針管子那麼……疼得我直喚……現在稍微吃點東西就脹,醫生說我卵巢刺激過度,得恢復好幾個月才能考慮下一次……錢花了,罪了,卵子都沒取到幾個能用的……” 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唉,都是命啊……” 第一個人長嘆一聲,“這試管的路,真是拿錢鋪,拿命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時候想想,真不如算了……可又不甘心啊……”

“是啊,不甘心……可這看不到頭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們的對話,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蘇晚晴的耳朵里,扎進的心里!那些“花了快二十萬”、“花了快四十萬”、“家底掏空”、“人胖了三十斤”、“屁全是疙瘩”、“婆婆罵不下蛋的”、“老公冷淡”、“腹水疼得要命”、“腹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不到頭”……這些淋淋的描述,和昨晚在網上看到的那些絕的帖子瞬間重疊,形了一幅無比清晰、無比恐怖的煉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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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未來可能要走的路嗎?耗盡家財,耗盡健康,耗盡尊嚴,變一個臃腫、痛苦、被嫌棄的軀殼,最終可能依然一無所獲?

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水,瞬間將淹沒,凍得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那醫生口中“微乎其微”的自然懷孕可能,和這98%的、通往痛苦深淵的試管之路相比,顯得那麼可笑!

猛地站起,像逃離瘟疫現場一樣,踉踉蹌蹌地沖出了候診區,沖出了醫院大門。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覺不到。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回縣城的大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挪回家的。手里攥著那袋輕飄飄的藥,像攥著自己殘破的未來。

推開家門,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父母和弟弟還沒回來,家里空的,寂靜無聲。窗外,似乎很明,但蘇晚晴只覺得這個冬天,格外的冷。那冷意,從確診的那一刻起,就從骨頭里鉆出來,滲,凍僵了心臟,再也無法驅散。

默默地把那袋藥藏進柜最深,用厚厚的服蓋住,仿佛要埋葬一個不堪的。然后,在冰冷的沙發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世界一片寂靜,只剩下心底那絕的回響和窗外呼嘯而過的、帶著年味的寒風。

初五的清晨,縣城還籠罩在年節慵懶的余韻里。蘇晚晴早早地就醒了,或者說,幾乎一夜沒怎麼合眼。窗外天灰蒙蒙的,和此刻的心一模一樣。

像個執行任務的間諜,作僵又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從柜最深出那袋醫院開的藥。白的藥片,小小的,在掌心卻像燒紅的炭。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空了的維生素C瓶子。這個瓶子很普通,塑料的,上面還著“天然維C,增強免疫力”的標簽。

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至關重要的藥片——控制痛經的,抑制囊腫生長的——一顆一顆,倒進了維生素瓶子里。嘩啦嘩啦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做完這一切,把那個裝著“”的維生素瓶子,塞進了自己隨的雙肩包最里層,還用一件疊好的嚴嚴實實地蓋住,仿佛在掩蓋一個隨時會炸的定時炸彈。

做完這一切,像是打了一場仗,后背都滲出了冷汗。對著鏡子,努力想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卻發現角僵得像凍住了一樣。鏡子里的人,臉蒼白,眼下是濃重的青影,眼神空又帶著深深的疲憊和……恐懼。

“媽,爸,我走了。” 吃早飯時,蘇晚晴低著頭,聲音悶悶的,不敢看父母關切的眼睛。

“哎,好,路上小心啊!到了給家里來個電話!” 蘇媽一邊給碗里夾菜,一邊叮囑,“和沉舟好好的啊,別鬧別扭。”

“嗯。” 蘇晚晴含糊地應了一聲,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好好的?恐怕……再也“好”不了了。

蘇爸開車把送到縣城唯一的高鐵站。一路上,父倆都沒怎麼說話。蘇晚晴看著窗外悉的街景飛速倒退,心里沉甸甸的,像了一塊巨石。

到了進站口,蘇爸停好車,幫把行李箱拿下來。“晴晴,有事就跟家里說,別憋著。” 蘇爸看著兒明顯不對勁的臉,終究是沒忍住,擔憂地說了一句。

“知道了爸,我沒事,你快回去吧。” 蘇晚晴勉強笑了笑,接過行李箱,逃也似的轉進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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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空曠的候車大廳里,離發車時間還有一會兒。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雙手抱著自己的雙肩包,仿佛那里面裝著的是全部的安全。指尖隔著背包布料,能到那個的維生素瓶子。每一下,心就跟著一下。

不敢看手機,生怕顧沉舟又發來什麼信息催促。腦子里糟糟的,全是等會兒見面該說什麼,該怎麼做。分手……這兩個字像石頭一樣堵在嚨口,沉得不過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

終于,廣播通知開始檢票。蘇晚晴拖著行李箱,像奔赴刑場一樣,混在人群中走向檢票口。

車飛馳,窗外的風景模糊一片灰綠。蘇晚晴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卻本睡不著。那個維生素瓶子像烙鐵一樣燙著的神經。顧沉舟……他現在會在哪里?站臺上嗎?他會是什麼表?期待?還是不耐煩?該怎麼面對他?

一個多小時后,車緩緩駛終點站。蘇晚晴的心跳得像擂鼓,手腳冰涼。隨著人流,機械地走下站臺。冬日車站特有的、混雜著灰塵和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他。

顧沉舟就站在站臺出口最顯眼的位置。他穿著一件剪裁良的黑長款大,襯得形愈發拔修長,氣質卓然。即使在人流涌的車站,他也是最耀眼的存在,引得旁人頻頻側目。他手里沒有像往常一樣捧著一束花,只是在大口袋里,姿筆,目銳利地掃視著出站的人群。

當他的視線準地鎖定在蘇晚晴上時,蘇晚晴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他邁開長,大步流星地朝走來。每一步都帶著一種無形的、強大的。蘇晚晴下意識地想低下頭,想把自己起來,但強迫自己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只是那目,像驚的小鹿,帶著明顯的閃躲和不安,本不敢與他深邃的灰眸對視太久。

顧沉舟幾步就走到面前,高大的影瞬間將籠罩。他悉的、冷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車站的寒意,將包裹。蘇晚晴的心臟在腔里瘋狂地跳,幾乎要蹦出來。

“來了。” 顧沉舟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太多緒,但那雙眼睛卻像探照燈一樣,在蒼白憔悴的臉上逡巡,眉頭不易察覺地微蹙了一下。幾天不見,怎麼瘦了這麼多?臉也差得嚇人。

“嗯。” 蘇晚晴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背包帶子,指尖冰涼。覺他的目像是能穿的背包,看到里面那個罪惡的維生素瓶子。

顧沉舟沒再多說,直接手,強勢地、不容拒絕地接過了手中的行李箱拉桿。他的作很自然,帶著一種習慣的掌控。指尖不經意間的手背,那微涼的讓蘇晚晴電般猛地回手。

這個細微的作沒有逃過顧沉舟的眼睛。他眸沉了沉,沒說什麼,拉著行李箱轉就走:“車在外面。”

蘇晚晴像個犯了錯被老師帶走的小學生,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高大的影后面。看著他那直的、帶著距離的背影,心里一陣陣發冷。在車站分別時他后退的那一幕,又不控制地浮現在眼前。下意識地自己的圍巾,把臉埋得更深。

兩人一路沉默地走出車站。小李早已開著那輛低調奢華的黑轎車等在路邊。看到他們出來,立刻下車,恭敬地接過顧沉舟手里的行李箱,放進后備箱。

顧沉舟拉開后座車門,眼神示意蘇晚晴上車。

蘇晚晴猶豫了一下,還是默默地坐了進去。顧沉舟跟著坐進來,關上車門。封閉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和他上那令人心悸的雪松氣息。

車子啟,平穩地匯車流。狹小的空間里,沉默像粘稠的,幾乎讓人窒息。

顧沉舟沒有看,目直視前方,側臉的線條冷。他似乎在等,在給最后一點組織語言的時間。

蘇晚晴張得手心全是汗。抱著雙肩包,手指隔著布料著里面的維生素瓶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撐。幾次張,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說點什麼,哪怕是“路上辛苦了”這樣的廢話。但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分手的話,更是重逾千斤,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好了嗎?” 顧沉舟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死寂。他沒有轉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等待最終宣判的力。

來了!他終于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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