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的話實在不堪耳。

怕繼續污言穢語，晏為卿垂在兩側的手了又，最后忍無可忍，狠狠呼出一口惡氣。

“今夜我宿書房。”

江昭不樂意了。

“那我也住。”

晏為卿掀開被褥坐起，躺了大半個月，雖還著病氣，眼中卻無比清明，毫無困意。

他嗓音清冽。

“江昭，你讓我安靜會兒。”

說完，也不打算等回應，更未回頭看的反應。

若是回頭見落淚，晏為卿怕自己忍不住去哄，這段糾纏不休的，只會越來越復雜。

他是個果斷的人，若心底還有一希冀，就不會輕易放手，但江昭讓他看不見任何希，不若決然斬斷多余的，老老實實當個兄長，守著一輩子。

也好。

晏為卿起離開，江昭抖著手，甚至沒能抓住他角。

“我…我知道你大病初愈，心里還生著氣，我可以不去煩你，但是我們不要和離好不好？”

江昭雙手撐在被褥上，著他的背影，眼眶通紅。

“我從前不知道自己喜歡你，只是一味貪圖你對我好，又煩悶你拘束著我。”

垂著眼，雙目恍惚。

“我是有錯，可是你也有，我們都各退一步，不用和離也可以解決問題的。”

晏為卿只稍稍停頓腳步，一言不發，只是再次邁步朝前走時，雙膝驀然傳來劇痛，他手扶住門框才使自己不跌落在地。

“你怎麼了？”

江昭聽到靜，連忙起，快步上前想要扶住他。

晏為卿稍稍避開，喚來門口守著的小廝。

他垂著頭，緩了一會過后，淡然開口。

“應當是躺了太久，還未適應。”

“那你就在這躺下，別去書房了！”

江昭攔著他不讓走。

“不必。”

晏為卿神淡然，讓小廝攙扶著往外走。

“待會讓李太醫來書房查看一番便可。”

他修長的軀走得艱難，卻依舊要離開。

院里還堆著殘雪，晏為卿披著件長袍，在小廝的攙扶下離開。

江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無力地順著門框蹲下，酸涌上頭來，淚水在見到齊玄舟時，又生生憋了回去。

“阿昭！”

齊玄舟提著膳盒，興致沖沖地喊。

“我特地做了些糕點，方才小廝說太傅已經醒了，我來的路上還遇見李太醫，他說太傅病好轉，并無大礙。”

江昭撇撇。

晏為卿病是沒什麼大礙，心倒是變了。

“你怎麼來這了？不是說去看晏為卿？”

齊玄舟見一單在門口，也不敢問緣由，解下長袍披在上。

“太傅大病初愈，現下探視多有打擾。”

他撓撓頭，紅著臉。

“阿昭，我是想見你。”

齊玄舟在邊疆昏迷一個日夜后便清醒，而后被莊靜嫻勒令躺著，什麼也不準干，養了半個月子，整個人才恢復從前那般白凈，甚至頗有幾分年氣。

江昭突然想問他。

“哥哥，你覺得阿昭好嗎？”

齊玄舟這半月來，被一口一個“哥哥”喊得飄飄然，他和江昭一起蹲下，打開膳盒后取出芙蓉糕遞在邊。

“阿昭當然好！阿昭是天底下最好的！”

兩個蹲在門框角落的影靠得極近，江昭就著他遞過來的糕點一整個吞下。

鼓起的腮幫子一嚼一嚼，齊玄舟連忙掏出帕子給，又聽見苦惱道。

“那這麼好的阿昭，晏為卿怎麼不喜歡？”

“他還要同我和離，也不給我親。”

齊玄舟給的手一抖，滿眼迷茫。

“啊？”

江昭靠在他上小聲“嗚咽””著訴苦。

“晏為卿不喜歡阿昭了，他方才大病初愈，站都站不穩，被攙扶著都要去書房，他排斥我。”

僅這番話，齊玄舟已經在腦補了阿昭心，對太傅糾纏不休，而太傅為人端正克己，只將阿昭當作妹妹，不接有悖人倫的關系，于是義正言辭拒絕，阿昭傷心絕的畫面。

“……”

他艱難地咽下唾。

“阿昭…心悅晏太傅？”

江昭將眼淚干。

“當然喜歡，誰會不喜歡晏為卿呢？”

吸了下鼻子，“可是晏為卿不喜歡我了，你不是我哥哥嗎？快給我想想辦法。”

齊玄舟漲紅了臉，磕磕道。

“可…可…可這是太傅…阿昭，你這是…”

阿昭怎麼能喜歡晏太傅呢？

他終究是沒把“有悖人倫”這四個字說出口。

江昭心底委屈。

“他方才站都站不穩，還不讓我扶，擺明了要同我劃分界線，還說只想當我兄長，我才不缺這一個兄長。”

齊玄舟已經聽不下去任何，方才的事讓他頭腦發脹，恨不得抓耳撓腮。

“太傅許是疾復發，李太醫說過，他自行行走，也有利于疾恢復。”

江昭怔愣。

“什麼疾？”

“太傅不曾同阿昭說嗎？”

齊玄舟眼底升起疑。

“太傅疾多年，我時常到晏府時，太傅需坐著給我授課，阿昭不曾看見嗎？”

江昭從來沒看見過晏為卿不能行走。

站起來，膛劇烈起伏。

“他在江南時都沒有疾，怎麼會突然疾多年？這病是如何落下的？”

齊玄舟不明所以，好似察覺自己泄了什麼。

“大概…是太傅不愿讓阿昭你擔心。”

“我也只聽李太醫提過，是當年行路過多，勞累過度所致，三年前舊傷復發，讓病癥更重一步…”

“為何會舊傷復發？”

江昭紅著眼追問。

提起三年前那個雨夜，齊玄舟也覺愧疚，當初怕阿昭擔心，他選擇瞞，而今倒是沒有必要在瞞著。

“就是阿昭同父皇做戲，與江家斷絕關系那晚，太傅不知真相，在養心殿前跪了整整一夜…舊傷復發后，父皇便派李太醫在晏府給他治疾。”

多年的真相被揭開，江昭整個腦袋嗡嗡直響，尤其是后腦的某，越來越痛，記憶一點一點覺醒。

很多事早就有跡可循，只是忽略太多…

“為什麼要瞞著我？”

瓣翕，神恍惚。

江昭紅著眼眶，拉著齊玄舟的袖質問。

“晏為卿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為什麼要瞞著我？”

明知這不是他的錯，可就是想找到一個宣泄口。

齊玄舟也知道，更不介意如此，他手將抖的江昭抱在懷里，手在背上安。

太傅在阿昭心底的分量，自然不必多說。

“阿昭，你先別急，李太醫說，太傅的疾已經好了。”

“可是他現在又復發了…”

江昭聽不進去任何安，渾渾噩噩，推開齊玄舟后便往書房跑。

“我要去見他。”

......

晏府書房，雕花木門“嘎吱”一聲被推開，晏為卿被小廝攙扶著進屋。

他被扶著到床榻旁坐下，小廝焦急道。

“大人，可要讓李太醫過來看看？”

“不必。”

晏為卿冷聲拒絕。

“你先下去。”

小廝不敢多說，只得退下。

書房重回安靜，晏為卿在床榻旁靜坐片刻。

他疾已好，方才的刺痛與以往不同，應當是半月前勞累許久，后來又病了半月，躺著不曾起所導致。

休息片刻后，晏為卿再次起，果真已經行自如。

他步子不疾不徐，面無表走到案前，提筆沾墨。

骨節分明的手執著筆，在白如雪的紙上寫下三個大字。

“和離書”

狼毫稍稍停頓，他繼續朝下寫去。

字跡工整，行云流水。

晏為卿心里想的卻是江昭方才那番話。

要同劃分界線，晏為卿捫心自問，他做不到，但也實在不愿意糾纏下去，咬牙關，打算死守這三分骨氣。

他退讓一步，以兄長的份看著江昭親生子，與旁人白頭偕老。

晏為卿手中的筆桿“啪”得一聲斷裂，墨水滴落，染污了寫滿字的字。

布滿淡青脈絡的手臂突然暴起，指尖抖到泛白。

他面無表，換了一副紙筆，繼續從頭再來。

可一落筆，白紙上寫的不再是“和離書”，而是逐漸凌的“江昭”兩個字。

雕花木門被“嘎吱”一聲推開，晏為卿以最快的速度將白紙掩蓋。

他緩緩抬眸，著門外的江昭，慌張跑來，發凌，上披著件不屬于的蟒袍。

晏為卿聲音不咸不淡。

“江昭，我要休息。”

等他再次垂眸，才發現自己用來掩蓋的紙是方才那張“和離書”。

只聽見“嘎吱”的關門聲，人或許是走了，他面平靜，打算繼續提筆。

不遠響起江昭抖的聲音。

“你的疾是怎麼回事？”

江昭不理會他的冷淡，哆嗦著上前，聲音哽咽。

“你怎麼會有疾呢？當初我走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是為了找我，才導致的疾嗎？”

淚水劃過臉頰落在地上，濺出水花。

酸苦楚將整個人籠罩，江昭睜著眼，死死盯著晏為卿。

“你說呀！為什麼不告訴我？又怕我擔心是嗎？既然不想我難過，那為什麼要同我和離？”

心底還抱有一希，晏為卿只是生氣，故意鬧脾氣，并不是真的要同分開。

可當江昭看著晏為卿筆下那封“和離書”后，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線徹底崩塌，聲音再也抑制不住，眼淚一瞬間決堤。

“晏為卿，我不要和離。”

莫大的恐慌將籠罩，迫使江昭要去尋求安全的保護。

繞過桌案，死死將晏為卿抱住。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害怕，晏為卿。”

真相發倔得越多，欠晏為卿得也就越多。

從前想著自己已經同晏為卿親，行了房事，無論再怎麼樣，只要慢慢還債，他就不會離開。

可現在突然告訴江昭，欠晏為卿的一輩子都還不清，而付出的反而不足以為道。

晏為卿隨時都能與劃清界線，離開。

江昭惶惶不安，雙手扣他腰，將頭埋進他前。

“我好害怕…晏為卿，你快抱抱我好不好…”

眼淚像風箏斷了線般，滴落在晏為卿手上。

他垂下眼睫，掩蓋眼底的晦暗，在清雋的臉上打下影。

晏為卿能到江昭的抖，可依舊手垂在兩側，無于衷。

江昭貪婪輕嗅他上的冷香，才能稍稍安心下來。

顧忌著晏為卿的疾，來不及思索他到底有沒有抱，將晏為卿拉到榻邊坐下。

書房門窗閉，小廝遠離。

兩人一坐一站，江昭站著，不斷低頭輕吻他稍冷的，手上他雙膝。

“晏為卿，你疼不疼啊？”

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晏為卿下心底想要噴涌而出的緒，他結滾

“不疼。”

“你騙人！”

江昭拼命搖頭。

“你若是不疼，怎麼會要讓太醫治這麼久？又怎麼會站都站不穩？”

晏為卿垂眸不去看，江昭便兩只手抱住他的頭，俯與他親吻，將他的手在自己心臟之上。

“晏為卿，你看，阿昭很害怕。”

跌落在一個沒有晏為卿的無盡深淵里，走不出去，看不見亮。

更讓崩潰的是，晏為卿毫無回應。

“你是不是又恨我了？”

江昭急得跺腳，莫大的恐慌將淹沒，不再滿足于此，開始想和晏為卿相。

齊玄舟方才給披上的長袍落地，里頭只穿著一件素白。

雙手慌，去解晏為卿的帶，被阻止后又開始解自己的。

落地，只剩一件肚兜，江昭依舊沒停下作，可一只大掌阻止了最后一件布料離。

晏為卿眉心鎖。

“江昭！”

他又在訓斥。

江昭迫不及待地想同晏為卿親近，心底恐慌到崩潰。

雙手死死拽著他腰間玉帶，倔強著不肯放開。

“李太醫說過，你的傷恢復好了。”

江昭將他推倒在床榻，整個人居高臨下，態度強，偏生眼眶通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晏為卿強迫了。

“我們是夫妻，我現在心底害怕，想行房事，你為什麼要拒絕我？”

晏為卿仰頭向眼底的烏黑。

“江昭，你累了，要休息。”

拼了命地搖頭，俯趴在他上。

“不累，阿昭一點都不累。”

“晏為卿，你同我親近好不好？阿昭好害怕，一點也不敢閉上眼。”

江昭怕一閉上眼，晏為卿就跑了，他手段極多，一旦離開，就再也找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