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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再見?
林舒窈怔然片刻:“你說什麽?”
裴清冷淡的眼神看過來:“這不是你自己說的話嗎?”
本在門口的周以桉見裴清對之前的事有誤會, 連忙上前解釋道:“裴大哥,之前言言是因為……”
而他話還沒說完,裴清就換了跪姿, 向他叩首:“罪臣參見陛下。”
周以桉頓一下:“你都知道了?”
裴清沒有回話。
不過周以桉想, 國喪本就是昭告天下的大事, 外面都傳得那般沸沸揚揚了,裴清就算在獄中, 應該也就聽到了一些風聲。
但周以桉依舊說:“登基大典還未舉行,裴大哥不必如此。”
裴清卻道:“禮不可廢。”
周以桉聞言輕嘆一聲:“這些日子你苦了。你放心, 誣陷你通敵, 造假書信的人已經被大理寺的人抓住了。”
他將“來龍去脈”說著屋中的人聽:“之前那個雲依坊的張掌櫃裴大哥可還記得?就是因為兩年前的事, 他手下人和那些到牽連的相關員記恨你, 所以才搞了這一出, 而他們也承認了是他跑進你宅子裏埋的黃金。”
“至于那個弓弩圖, 我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給你作證。”
裴清拱手:“罪臣謝過陛下。”
周以桉無奈蹙眉:“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
但裴清又問:“那那張弓弩圖現在在何?旁人可是有見過?”
周以桉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弓弩圖雖然才被發現的時候,被幾個人看過,但那個東西太過複雜, 尋常人就看幾眼很難記住其中細節,而現在它被保存在大理寺裏,已不準人去接,所以不會被洩出去的。”
裴清松口氣:“那就好。”
見他話已說完,周以桉看了一眼的林舒窈, 再次說回了剛才的話題。
他輕聲道:“言言這段時間很擔心你,之前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
“陛下可否讓我和林娘子單獨聊一會?”裴清拱手問道。
周以桉自然不會拒絕:“好, 你們聊。”
離開前,他對二人說:“若有事,直接我就行,我就在外面。”
——
牢門沒有關閉,周以桉出去後,林舒窈率先開口:“剛才你說的話就是你心真實的想法,是嗎?”
裴清如今換了個輕松的方式坐著:“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有什麽好爭辯的嗎?”
林舒窈想為自己說些什麽,卻被裴清打斷道:“從河北道回來的路上,林娘子不就說過,我們是兩路人了嗎?我有我的追求,娘子也有娘子的想法。”
“既然如此,林娘子又何必在意在下的想法?而同樣的,我對林娘子的故事也并不在意和好奇,所以林娘子也不必與我說之前的事。”
林舒窈難以置信:“裴清,你這是在故意與我說氣話麽?”
“是,我承認,之前那件事是我沒有同你商量,傷了你。可你為何連緣由都不願聽我說?”
“還是說你就是不想讓我說出來?是就想憑你的臆斷給我定罪?還是有其它的什麽原因?”
裴清擡眼,淡淡道:“娘子剛才沒聽清我說的話麽?只是因為我不好奇也不在意。我們不是一路人。娘子說這些話便也只是浪費氣力。”
“河北一路,雖歷經了許多坎坷,但也多虧這件事,讓娘子對我說了那些話,做了那些事,我也就從而看清了一些人和事,明白了何為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沒有責怪娘子的意思,只是覺得那些事之後,如今和娘子就已經沒有太多聯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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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林舒窈不可置信地扯著角笑了笑,前面都只當他說的是氣話,可是這句話說出時,明白他是真的下定了和一刀兩斷的決心。
因他不是一個會敷衍,玩笑的人,裴清在一事上所說的話就是他心真正所想的話。
林舒窈輕笑一聲:“到此為止?裴清,你真厲害。兩個人的事你說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你把我當什麽了?”
裴清:“我沒有把娘子當什麽,我依舊尊重娘子,但娘子也說了,這是兩個人的事,所以當有一方不想維系時,這件事就應該該被停止。”
“而現在況就是,我不想再維系了,這不只是因為娘子刺在我心口上的那一刀,也不只是因為河南道上發生的這些事,這些不過都是讓我沉靜下來好好思考和娘子之間關系的引子。”
“真正原因就是因為我們不合適。思想不合適,追求不合適,理念不合適,就是對待事的方式也不合適。如此多相斥的事,我們何須再勉強自己去再繼續這段關系呢?”
“娘子說,是不是?”
林舒窈怒極而笑:“裴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只要說你剛才說的都是氣話,我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裴清著的眼,輕聲而肯定:“不是氣話,都是肺腑之言。”
林舒窈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的眉頭慢慢蹙在一起,視線在裴清臉上來回往複。
仍舊想從他臉上找到一搖或僞裝。
然而,他的眼神是那般堅定而坦然,讓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林舒窈的微微抖,呼吸變得抖。
“好,很好!”林舒窈雙拳握,從牙中出這幾個字,“我不是什麽會纏著人的郎,一事我拿得起也放得下。”
“只是裴清,你記住你今日的話。從此之後,我們兩不相幹。”
說完,林舒窈猛地轉,角在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
周以桉在外面沿牆的位置站著,林舒窈一出來就直接著他的手臂而過。
快步離去,沒有和周以桉說話,只留下腳下石板被踩得咚咚的聲音,和那揚起發,快步而帶起風。
裴清在轉離開之後,眼神瞬間了下來,裏面帶起了複雜的緒,著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張了張,心中亦是痛苦不堪。
周以桉怕林舒窈出事,連忙吩咐了隨行的人跟了上去。
他則進了牢房。
裴清見狀連忙垂下頭,不讓周以t桉看到他的神,又跪著再行了個禮。
周以桉也對他今日的做法有些不解了,說道:“裴大哥,你這是何苦呢?”
裴清卻道:“罪臣想向陛下求個恩典。”
“臣請陛下在河北圈地之案結束之後,允許臣辭歸鄉。”
說完,他就叩首在地。
皇帝和林相的事都為他敲響了警鐘,他不想夢中的事再發生在林舒窈的上,不想同站在對立面。
那麽若是他這個鏈接離開這裏,的命運可會改變?
——
河北道的案子和新帝的登基大典同時展開。
所以在周以桉登基的第二日就判決了這件案子。
不過考慮到他初登基,許多事還不能做得太絕,所以案中涉事人員都只挑了典型從重理,其餘的,只是低價圈地的,便只敲打了一下,讓他們將百姓的地還了回去。
這已經是當下最好的結果了。
而同時,周以桉還頒布了一份聖旨,作為皇家對林相的補償——
他追封了林相為宣國公,一如之前他在林府裏對林蔚承諾的那樣,對林相封邑授爵、世襲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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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當林蔚得意之時,這爵位的世襲者卻不是他。
是林舒窈。
理由很簡單,林舒窈才是林相元配所出,那麽繼承爵位的順序也就應該優于林蔚林茂兩兄弟。
周以桉封了為宣城縣主,封地就在林氏故裏宣城。
周以桉這一招真是氣壞了林蔚,他此舉無疑告訴于衆臣,林舒窈才是林相的第一繼承人。
林相死後,林蔚本就難以全數收複林相的手下,這種況更是讓林蔚雪上加霜。
林蔚知道他被周以桉耍了,可恨的是,他還為了那個國公之位對自己的父親下了手。
他的父親本還可以多活一段時間的,都是因為他為了早些得到國公之位而遣散了大夫……
林蔚當真是恨極。
——
林舒窈不能參加登基大典,所以周以桉便親自帶著人去臨江別院將授封的聖旨給。
宣旨之後,他遣了人下去,和林舒窈單獨說了幾句話。
周以桉問:“最近這段時間,你過得可還好?”
林舒窈輕聲嗯一下:“一切都好。”
周以桉點點頭:“那你之後的打算是什麽?”
林舒窈笑一下,輕松道:“沒什麽的打算,城中的生意越做越大,後面就多花些心思在那上面吧。”
周以桉聞言也笑了笑,而他又踟躕著,似乎有什麽話想說。
林舒窈見了,問道:“陛下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周以桉便抿再道:“我剛剛登基,朝中便有大臣急著張羅我的婚事。”
“他們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久無後嗣,所以他們就勸著我趕婚,立個皇後,再生幾個皇子。”
周以桉說著,無奈地笑起來。
而林舒窈則安道:“陛下如今既登大寶,那麽自然就不了群臣的規勸,而且他們也都是大晉考慮。”
周以桉微笑:“對啊,我也知道這些。”
他再度變得踟躕,試探道:“其實我和你說這些話……是想問你,你願不願嫁給我,進宮做我的皇後。”
——
林舒窈的笑容慢慢淡下:“陛下是在開玩笑吧。”
周以桉卻誠懇道:“朕知道,你有你的籌謀,你有你的追求,所以哪怕你宮之後,你仍舊可以做你想做的事,無論是做生意也好,還是其它的事也好,朕都可以給你絕對的自由。”
林舒窈淺淺蹙了下眉,輕側了側頭,不解他的用意,直白地問:“為什麽?”
周以桉頷首:“朕初登皇位,基必然不穩,你若能來幫朕,那自然是最好的。”
林舒窈:“陛下是想借我林相的份,收攏我父親的舊部?可是陛下應該知道,我此前便與我父親的關系不算太好,他的人也不大會聽我的,而且現在還有我大哥在。”
“朕知道。”
周以桉回:“但你的份在這兒,便是你林家的聲打出去,也會有人來投奔的。”
“而且,你這些年不也積攢了許多自己的勢力嗎?”
林舒窈輕笑:“所以陛下是看上這個了?”
周以桉怔愣,輕聲:“不……”
林舒窈沒聽見,繼續:“陛下是想讓臣和自己的兄長對打嗎?縱然兄妹之間有再多的隔閡,也不至于放到明面上去讓人看笑話吧。”
“而且,那時天下人會怎麽說?說陛下娶了一個玩弄權、不尊孝道、與兄作對的妖後?”
周以桉辯解:“不,不是的,朕沒有想過這些,沒有想過讓你遭這樣的流言蜚語,朕只是以為,你或許可以能和朕一起,并肩而行,一起去收繳朝中的各方勢力,從此以後,你我便都能有能力去做自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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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窈問:“那之後呢?”
周以桉眉頭淺蹙:“什麽之後?”
繼續:“等陛下真正掌權之後呢?我又是什麽?是皇後還是與陛下奪權的佞?”
周以桉不可思議,搖頭:“不會的。朕會護住你的。”
林舒窈毫不留:“恐怕那時最護不住臣的就是陛下那顆帝王心。”
輕聲:“如今陛下連前朝的權臣容不下,以後又豈會容得下後宮的婦?”
“不,不會的……”周以桉上手想去攬住眼前子的手臂。
林舒窈卻是一退,讓他抓了個空。
看了一眼皇帝來手,擡眸,堅定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臣不陛下,臣對陛下沒有毫的男之。陛下既說了,知道臣喜歡按自己的意思做決定,那麽就請陛下打消這個念頭。”
林舒窈幹脆跪下:“臣不想嫁給陛下,不想做皇後。”
又毫無畏懼地向眼前這個全大晉最尊貴的人:“若陛下覺得臣此番行為是抗旨,那就請陛下,賜臣一死。”
周以桉淡聲:“你是為了裴大哥吧……”
林舒窈收回視線,眼皮連續輕了幾下,良久,都沒有作答。
周以桉卻明白了,他苦笑:“那日在大牢,朕以為你們已經……”
他扶起來:“不願就不願吧,何必說那些重話,朕又如何會殺你。”
林舒窈擡眼,見他臉上多了幾分蕭蕭索索的凄涼意。
歉聲:“陛下……”
周以桉打斷,側過,不再看:“你們都說朕變了,朕確實也變了,但朕變的只是朕對自己的要求。”
“對朋友,朕始終如一。”
“裴序中,于皇帝,是能臣;于我,是好友;于旁人,是好人。”
“而你……”
他搖搖頭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又回過,對林舒窈輕言輕語道:“朕都看得清。”
“朕知道,你與裴大哥曾兩相悅,互許終,但剛才朕問你願不願做朕的皇後,也并非是試探,朕也是真的期待著一個肯定的答案。”
周以桉垂眸:“不過,你既不願,朕便也不強求。”
他笑:“朕的確有野心,但朕可不會因此做橫刀奪、強取豪奪的昏君。”
林舒窈看著他,此刻不想說但不得不說:“謝謝。”
周以桉:“你是在謝皇帝?”
林舒窈回笑,仿佛讓周以桉看見昔日與他相時的:“不然呢?”
周以桉垂眸輕笑,有些無奈:“我以為,你是在謝周以桉,謝相王。”
林舒窈:“無論是相王,還是皇帝,不都是您嗎?不都是先帝脈嗎?而臣現在謝的,不也只能是您嗎?”
周以桉看著,的,也酸酸的:“嗯,朕明白了。”
林舒窈安道:“其實陛下說的并肩而行,并非只有夫妻之間的關系才可以。”
微微笑道:“陛下若需要,臣也會在陛下那方支持陛下。”
周以桉聞言,欣地笑了。
他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這牌子可讓你一人自由進出皇宮,也可以讓你不宵的限制。你收下。”
林舒窈眼睛看著,手卻沒有。
周以桉便苦道:“你總不能一日拒絕朕兩次吧,而且你都說了要支撐朕,你若不拿著這個,以後若有急事都不方便來找朕。”
林舒窈角微揚,只出禮貌的笑意。
接過令牌,便屈膝行了禮謝過。
周以桉的話如今也說完了,準備離去時突然說道:“他今日離京,你不去送一送他麽?今日一別或許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了。”
林舒窈自然知道周以桉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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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眸,面無表,然睫影下卻盡是落寞。
說:“不去了,本來一切也都結束了。”
——
裴清離開長安的時節正是春,草長鶯飛的時節。
今日新帝登基,天氣也是極好,長安城便多有年輕的人相約出行樂游t原。
裴清坐在馬車裏,聽著外面的歡聲笑語,心中緒萬千。
他閉上眼,聽見外面人討論著今日去樂游原的安排時,腦海中便不自覺浮現那幾次他與林舒窈在樂游原上的相時。
他驀地抓住上的袍,就告訴自己往事已矣,不要再想這件事了。
就這樣,他在衆人的談笑聲中,被心中混的緒折磨著出了城,直到到了城外,人群分散離去後,他的況才好了些。
也恰在這時,蔣奇在車外開了口:“郎君,五郎和胡相公他們來了。”
蔣奇跟隨在裴清這麽長,他早已習慣和裴清的相,此次裴清難,出獄之後蔣奇便向林舒窈求了個,希放他去裴清邊。
林舒窈自然準了。
裴清本不願讓蔣奇跟著他去苦,但奈何他心意已決,也因此而人一起離了京。
裴清聽了蔣奇在外向說的況之後,立馬出了馬車。
他看著胡相在人群之中,拄著拐,依舊氣質如松般立。現下他沒有在門下省時那種作為裴清上時覺,眼中只有長輩對晚輩的關切。
李松、唐棲梧、趙致還有胡相的孫胡文瑾也都站在他旁。
裴清便走過去向他們問好。
如今他如紙片,上所穿的文士袍又是寬袖長,風一吹就顯得他尤為單薄。
雖然他上如玉如竹的氣質沒有變,甚至在經歷了這場風波之後更為淵靜沉斂,但旁人知道他遭遇之後再看到他現在的樣子還是不免心疼。
裴清拱手問好之後,胡相開口道:“聽說你向陛下辭了?”
裴清微笑,溫聲回答:“是。”
胡相:“打算去往何?”
裴清:“家中親人數年未見,想著先回趟益州。”
胡相嘆息著,笑了笑:“如今這個形你可是後悔當初的選擇?”
裴清聲而幹脆:“不悔。”
“能為百姓做事,本就是我仕所求。”
胡相:“可你現在卻辭了。”
裴清垂眸笑道:“此次實在傷了元氣,就想好好歇一歇,養一養,不然以我這個況,留在位置上,也是位素餐罷了。”
胡相聞言覺得唏噓,而他又立馬收拾好緒,擡眼道:“今年是你弱冠之年,我本想著在你生辰那裏參加你的及冠禮,可是如今看來應是沒機會了。”
“我與你自茶樓結緣,聊過理想,談過正事,你進門下省我也曾好好鍛煉你,這樣看來,我可也算你半個老師?”
裴清詫異擡頭。
而胡相說道:“此去一別,不知還能否相見,你可願意讓我在這裏為你提前行及冠禮?”
語罷,裴清只怔然一瞬,心中湧過一熱流。
他當即袍,雙膝跪地,拱手齊眉道:“胡公于清,恩重如山,昔日之教誨,于清而言益良多,啓智明心。今,若胡公不棄,學生裴清,願拜胡公為師,承公之志,行大義之舉。”
胡相欣地出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從今日起,你我便是師徒了。”
——
胡相對裴清的及冠禮提前做了一點準備,他親自挑選了一對發冠和簪子作為裴清及冠禮的儀。
他也在此前選中了附近山坡上的一座亭子作為給裴清及冠的場所。
雖然這個及冠禮并不像尋常世家子弟的那樣盛大,但參與到其中的人卻都神莊重,讓整個過程充滿神聖。
胡相取下裴清原有的發冠和發簪,再捧起他心挑選的那對。及冠禮上長者對晚輩應該有的致詞也同樣由胡相說著。
直到最後發簪被小心翼翼地穿過發笄固定,一切的儀式才結束。
——
遠,另一座更高的山坡上,林舒窈和東喬正一人一馬地俯瞰著亭中的一切。
看著裴清及冠,看著其餘幾人上前祝福,也看著裴清向衆人告辭離去。
山坡下的馬車再次啓程。
林舒窈又悵然又釋懷地著。
再見?
這輩子應該再也不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