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簡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飯過后,蘇晚晚洗漱完還沒安歇。
他首先就看到了擺在案上的料兔子燈。
確實漂亮,燈璀璨,滿室星。
他卻蹙起眉,聲音帶著寒氣問鶴影:“哪來的?”
因為這個破料燈,兩人鬧過好大一通脾氣,差點親出問題。
現在他見不得這種燈,看見就煩。
“是楊閣老家二小姐送給娘娘的回禮。”
不知為何,陸行簡瞬間想到楊稹。
那天,楊稹也在。
臉變冷。
他沖孟岳使了個眼,才抬步往書房走去。
孟岳立馬領會到他的意思,悄咪咪地拎起料兔子燈,正要往外走。
皇上要奴婢理掉這個燈,奴婢哪敢不從?
鶴影卻攔住孟岳:“這是我們娘娘喜歡的燈,你拿走做什麼?”
孟岳笑嘻嘻:“好姐姐,這燈皇上也覺得好,奴婢拿去乾清宮給皇上看。”
鶴影不依,從孟岳手里把燈搶回來,又擺到案上,得意地微歪腦袋:
“皇上要真喜歡這燈,就常來坤寧宮看好了。”
省得旁人都以為我們家娘娘失了寵。
陸行簡已經緩步走到書房門口,聽到后的小爭執,角微微勾起。
書房里,蘇晚晚正在捧著書看得神。
只穿著一紫中,頭發順地散在腦后。
一縷碎發垂在腮邊,襯得眉目如畫。
陸行簡站在書房門口靜靜看了一會兒,眼底不自覺浮上一抹溫。
所謂歲月靜好,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他姿優雅地走到邊,都沒發現。
而是蹙著眉,似乎在沉思。
他俯下,湊到耳邊,簡單掃了一眼書:“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蘇晚晚這才回過神,頓了頓把手上薄薄的書籍合上。
語氣淡淡:“沒什麼。”
這是萱姐兒送給的那本字帖。
如果陸行簡知道這是楊稹的字,只怕又要費口舌解釋。
陸行簡的輕的耳廓,嗤笑:“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別聽那些夫子閑扯。”
熱氣灑在腮邊,的。
或許是因為分開有段時間,又或許是隔著馬姬的事,蘇晚晚有點不習慣兩個人這麼親。
向側邊避開形,與他拉開距離,只是垂眸說:
“怎麼是閑扯?‘吾喪我’才是大自在。”
“吾喪我”是《齊論》里一句哲理深奧的話。
陸行簡看了一會兒,從后抱住,輕聲問:
“怎麼心不好?”
蘇晚晚只是整理著桌子上的筆墨紙硯,“沒有。”
陸行簡見狀,臉著的脖頸輕輕蹭了蹭,語氣溫:
“這幾天太忙忽略了你,你要是有想法就說出來,嗯?”
邊軍改革迫在眉睫。
國庫空空,地方錢糧卻找各種理由不運往京城。
派往各地督錢督糧的太監有效,作用卻有限。
朝廷快空架子。
如今前朝后宮相對安定,是時候手了。
蘇晚晚這才看向他,神認真。
過了好一會兒,問:“真不打算給馬姬一個名分?”
陸行簡臉慢慢變冷,松開抱著的手,語氣很不耐煩:
“咱們的事就說咱們,干嘛扯別人?”
蘇晚晚沒想到他會突然翻臉。
馬姬的事,連提都不能提?
只是輕輕勾了勾角:“那我不說了,你隨意。”
說完,起走到書架旁,把手里的書放下。
陸行簡站在那里沒有說話,臉上的火氣慢慢平靜。
語氣有些勉強:“馬姬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你又何必總針對?”
蘇晚晚頓了頓。
心底一寸寸冷下去。
馬姬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給馬姬送禮,不停來往,各種寵溺。
縱得無法無天。
連太皇太后、太后的例都要僭越。
甚至直呼這個皇后的姓名,毫無尊卑敬畏。
在他眼里,卻是總是針對馬姬?
蘇晚晚覺很疲憊,連話都不想說了。
也不想吵架,只是平靜地結束這個話題:
“是我的不是。”
鶴影正好進來,手里拿著幅卷軸:
“嫣若姑娘給娘娘送了份禮,說是激娘娘對的照拂。”
蘇晚晚接過卷軸展開。
上面是首詩,做《桂湖曲》。
陸行簡也不想繼續爭吵,湊過來看了一眼道:
“君去桂湖上,湖水映明月。明月如懷君,悵然何時輟。是好詩。”
還是首相思詩。
蘇晚晚并沒有接話,而是把卷軸遞給鶴影:“那就掛起來。”
陸行簡轉開視線,卻又轉回來看了一眼。
落款寫著“月溪”二字。
他覺在哪里聽到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這字跡鐵畫銀鉤,矯若驚龍。
應是男子手跡,并不像是嫣若這種小姑娘能寫出來的字。
他視線看向正在書架前整理書的蘇晚晚,眼神微凝。
的臉可以說得上寡淡。
再沒了在溫泉莊子時的溫。
仿佛他就不存在。
陸行簡輕輕抿了抿。
思忖半天,找出一句話:“蘇南的風寒,可好了?”
蘇晚晚頓了頓,只是淡聲答道:“應該吧。”
因為嫁給他,才和父親鬧得這樣僵,有娘家和沒娘家一樣。
可在他心里,父親不配得到一個敬稱,而是直呼其名。
對他而言,蘇家就是沒落的臣子之家而已。
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自然不配得到皇帝的敬稱。
氣氛再度冷場。
陸行簡面無表地看了一會兒,嘆息一聲:
“晚晚,我不會哄人,你要是覺得哪里委屈,可以直接說出來。”
蘇晚晚終于抬眸看他。
看得出來,他確實有幾分通的誠意。
并不是專程過來與吵架的。
想了想,說:“我的船隊想在天津渡口靠岸。”
陸行簡挑眉,沒想到還有船隊。
的嫁妝不是都捐出去了?
上的,比他意料中要多得多。
“我會囑咐張詠辦這事。”他略遲疑,“和天津衛打好招呼,就不是什麼問題。”
蘇晚晚頓了頓,悄悄攥手。
又是張詠。
這個很想避開的大太監。
“可以換個人嗎?這點小事,倒不必勞煩張大伴。”
張詠如果要想為難,是完全沒有能力反抗的。
只是空有個皇后的名頭,半點實權也無。
皇帝的寵,虛無縹緲。
而張詠提督十二團營,總管宮中衛。
手段、能力和心機,都是出類拔萃的。
十二團營可是憲宗時從三十萬京軍中選優出來的十二萬銳。
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中的銳全都被囊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