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簡角勾起幾分涼薄。

“東施效顰。”

舞劍的紅作微滯，眼眶泛紅，飽打擊。

張詠挑眉，試探道：“要不把馬姑娘接回來？”

陸行簡往后靠到椅背上，狹長的雙眸微微瞇了起來，目銳利地看向張詠。

“為何？”

張詠頓時覺如芒在背，面卻不變。

“皇上舊難忘，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給馬姑娘換個份。”

陸行簡云淡風輕地收回目，慵懶閑散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叩著，姿態風流優雅。

“朕何至于要個已嫁婦人。”

張詠抬眸，聲音悠悠：“皇后娘娘亦是再嫁。”

話音剛落，紅的劍舞正好結束，四周寂靜無聲，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只有微風輕輕掠過。

陸行簡頓了頓，目涼涼地掃過來。

無形的迫襲來，讓人頭皮發麻。

“你對皇后有意見？”

他的聲音帶著種飄渺，輕若無。

卻讓人本能地恐懼。

張詠下頜線繃，恭敬地舉起手中一直拿著的食盒。

“奴婢不敢。皇后娘娘賞的點心，奴婢不敢擅專。”

陸行簡眼里泛著幽冷澤。

一旁的紅提著劍，站在那里一不敢。

氣氛無比僵。

陸行簡的視線微微下，落在那個雕花螺鈿食盒上。

語氣淡然：

“你倒是了皇后的眼。”

張詠連忙跪下：

“皇后娘娘要為硯爺延請啟蒙先生，托付奴婢留意，奴婢特來請皇上示下。”

陸行簡“噌”地站起走向紅，接過手中的劍，利落地挽出個凌厲劍花。

劍如織，氣勢磅礴，蘊含著凌厲的殺機。

每一次出劍都像是道閃電，劃破寂靜的空氣，令風云變，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犀利如刀，劍尖突然調轉方向，直刺張詠。

“啊！”

紅雙手捂臉尖出聲。

張詠閉上眼睛，一不，任由凌厲的劍鋒游走，劍氣如同無形威，削掉他頭頂的三山帽。

噼啪！

張詠手中的食盒被寶劍劈兩半。

賞心悅目的碧玉糕連同瓷碟碎片滾落一地。

張詠還猶如老僧定一般，跪在原地，一不。

陸行簡終于收劍。

張詠終于睜眼，垂眸，聲音平靜而凝重：

“雷霆雨，俱是君恩！”

陸行簡面無表地看著他，下頜線繃，良久才道：

“好定力。”

張詠終于稍稍松口氣，叩首請旨：

“皇后娘娘要延請啟蒙先生一事，奴婢毫無頭緒，還請皇上示下。”

皇上這一劍分明帶著殺氣，是赤的警告。

他的人，即便膩了厭了，也容不得旁人覬覦。

皇后送的點心，一個弄不好，很容易為他張詠的催命符。

張詠是聰明人，今天特意就這事來說一，就是為了在皇上跟前過明路，試探皇上的底線。

陸行簡姿態優雅地坐下，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問：

“毫無頭緒就來稟朕？”

話音剛落時隨意抬眸，眼神凌厲，迫撲面而來。

張詠微微一滯，連忙道：

“閣楊閣老滿腹經綸，忠直剛正，可當先生。”

陸行簡打斷他：“殺用牛刀？”

楊廷既是閣老，又是帝師，由他當硯哥兒的啟蒙先生，太打眼了。

很容易惹人懷疑硯哥兒的份。

順藤瓜牽扯出衍哥兒，很危險。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臟微微刺痛。

他自便被封太子，名師無數，贊譽多如牛。

可那又如何？

被親生父親忌憚，在生死邊緣游走。

旁人只知道太子的尊貴和鮮亮麗，哪里知道他曾經經的狼狽和心驚膽戰？

或許，這就是晚晚不肯讓他知道衍哥兒存在的原因。

不想眼睜睜看著親生父子因為利益和權勢，最后走到反目仇的那一步。

陸行簡垂眸掩去眼底的一抹悲涼。

權勢的你爭我奪中，容不下什麼父子親，夫妻。

他所盼期的，從來都是水中月，鏡中花。

可而不可及。

張詠又道：“楊閣老之子楊稹師從李首輔，才名在外，又只是舉人份，當啟蒙先生也算合適。”

皇上懷疑他覬覦皇后娘娘。

只有搬出一個更令皇上擔心的對象，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楊稹可是狀元之才，是年輕一輩的翹楚。

有他吸引火力，皇上也不至于在把懷疑的目落在他這個中年宦上。

陸行簡垂眸沉思，眉眼冰冷。

一直像個木頭人的紅也終于開了口，怯生生道：

“是絕世獨立的楊大才子麼？”

陸行簡終于回過神，挑眉，“你也知道楊稹？”

紅點點頭，“楊大才子名揚天下，他寫的十段錦詞話，可是家喻戶曉呢。”

隨即拈起蘭花指，姿搖曳翩翩起舞，嗓音如綢般，唱腔婉轉悠揚。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鬧春秋，秦漢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說甚龍爭虎斗。”

能被選出來當秀的，哪個沒有點箱底的技能，以博皇帝青睞呢？

這段詞話大氣磅礴，充溢著穿歷史的厚重與滄桑。

并非尋常濃詞艷曲。

十分契合陸行簡這會兒沉重的心。

陸行簡角微勾，眼底帶了抹玩味的笑：

“不錯，那就楊稹吧。”

紅被他看得心里小鹿撞，答答地低頭。

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唱得好聽，還是夸楊稹的十段錦詞寫得好。

或者說，兩者都夸了。

張詠領命而去。

紅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壯起膽子問：

“皇上，民要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嗎？”

陸行簡倒是興致不錯：“去吧。”

姑娘興得臉頰緋紅，眼睛亮晶晶的，心臟張得快要跳出來：

“皇上要一起過去嗎？”

陸行簡抬了抬眼皮，薄削的微勾：

“行。”

……

蘇晚晚在坤寧宮大殿看到陸行簡以及他后跟著的紅時，臉頓時沉了下來。

“皇上，您不該過來。”

陸行簡面無表地走到上座金刀大馬地坐下，語氣帶著點不耐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座坤寧宮，朕還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