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蕭蘭聽著這沒頭沒尾的話, 再看看廉氏這上百口人，大都面有疲憊和憂，尤其是廉家二老, 都已經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住著拐杖弓著背, 被一群小輩簇擁在殿不遠, 其中一位青年尤為突出, 雖麻布, 但氣度不凡, 讓蕭蘭不免多瞧了兩眼。

而廉氏那邊，兒明亮的眼和老人昏花的眼俱也看向大殿這邊。

但無一例外都是不安的，好似深怕會拒絕了投奔而來的他們。

許是的目引起了二老的注意，廉家略有。

廉父心裏暗罵大兒就是不爭氣, 就推開廉家衆人以及攙扶住他的二兒門客莫晚霞, 借著大殿的燭火之亮, 緩慢步到大殿上, 著那朱翠明華閃耀，雙手作揖：“廉氏廉人合拜見王妃，祝王妃春華永…”

話還沒說完，廉父就見燭火下的燦爛明華近了前來，一晃一間竟是極為跳。

他心裏一驚，便覺不好, 王妃那般端莊持重之人定不會此般做態, 定是拜錯人了, 一時微急, 若不是這兩年愈發老眼昏花, 連人都瞧不清了, 哪裏用得著大兒出面。

“您拜錯人啦，老人家，阿娘在那邊呢。”蕭晴雪今兒穿的子，特別鮮豔，看著廉老父，臉上笑的，知道上了年紀的老人，耳朵都有點背，所以聲音特意大了些，清脆脆的，還長手臂指了個方向。

廉大郎連忙攙扶住老父，將父親也轉了個方向，門客莫晚霞不著痕跡的上前，也攙扶住老主人，兩人剛好一左一右。

“多謝王妃千金提醒，人老了，一雙眼睛也不中用了，白天尚好，晚上就看不太清了，剛才約見前面似有仙子暉閃耀，當場把小千金誤認作了王妃。”廉父鬧了個烏龍後，急中生智，趕對著王妃又拜了一拜：“一見面就在王妃面前出醜了，真是煞老夫。”

廉大郎以及門客莫晚霞也隨之一拜。

蕭晴雪被逗樂了，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想起了一向能說會道的廉大人 ，別說，見到廉老父還怪親切的。

蕭蘭早就下了臺階，知道廉父眼睛不好，便步到廉老父近前，順勢托起，溫聲道：“您家二子就任幽州一方太守，為王爺臣下，亦是我相之人，既然您老攜同族家小遠道而來，就在這裏安心住下。”

“多謝王妃。”廉老父立刻又拜道，言語間滿是激，又暗中拉了拉大兒的袖。

廉大郎過了一會反應過來，對著王妃大拜道：“多謝王妃慈善收留我等。”

蕭蘭關切問道：“你們家可是出什麽事了？”

廉大郎覷了眼雍容高貴的王妃，心有些尷尬和慚，認真來說，他們家算是叛逃幽州了，因為他當時還是州治下一小縣令，算是有在的，這事做的不彩，生怕王妃會看輕了他們，便想仔細解釋一下，道：“朝廷下旨要州伐幽，州牧七/八日前就已到金陵議事，二弟門客莫晚霞莫先生覺得我們一家留在州會大事不妙，我的縣令之位也不宜再做了…”

廉父在一旁附和點頭，話道：“這不做也罷，州牧前幾年就對大郎說會讓他升，結果幾年了一點靜也沒有，收禮的名目倒是越來越多，大郎這個縣令做得越來越憋屈，我廉家豈能他鳥氣！”

“咳咳！”莫晚霞忽的劇烈咳嗽起來，好端端的一張俊臉咳的通紅，讓廉大郎和廉父擔憂不已，疊聲問個不停是不是病了。

蕭蘭在一旁看著，心裏已經忍不住笑了。

莫晚霞勉強止住咳意，對王妃俯大拜道：“廉家門客莫晚霞拜見王妃，王妃容稟，我家大郎君心中一向敬仰王爺，聽聞十三州伐幽之事，深覺不公，怒而掛印棄，隨明主，萬王妃引薦。”

蕭蘭聽著兩番說辭，笑道：“原來是這樣，廉大郎既然是廉太守的大兄，想必也是俊才。”

廉大郎被王妃誇的窘迫臉紅，連道自己才疏德淺，王爺王妃暫時收留我們就已經銘五了。

“廉郎君，您與廉老帶著族人一路舟車勞頓，今晚就在江都宮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番如何。 ”蕭蘭覺得廉大郎還真不像廉世清的兄長，老實的過分了。

廉氏衆人又是一番道謝，莫晚霞也施然回禮。

等把廉氏衆人安頓好以後，蕭蘭又讓李大夫去給廉家二老看看，觀察這兩位老人是真的不好，廉父說話的時候氣息輕飄，眼神略散，還是盡快調養。

大殿。

蕭蘭手上拿著一張檄文，蕭晴雪繼續端著一碟冰鎮荔枝吃著，和阿娘一起看著伐幽檄文，據說這檄文是長安宰相段守澄親自寫的，引經據典，洋洋灑灑數百字，現在已經傳到他們這邊了。

蕭晴雪看著看著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蕭蘭正看的認真，被打了思緒，看向笑的樂不可支的兒，親昵的點了一下的額頭：“有這麽好笑嗎？”

“好笑啊。”蕭晴雪瞅著檄文：“幸好廉家是檄文發過再來的，要是在檄文沒發之前來，他們這事一出，阿爹罪證又要多一條了，名聲也更壞了。”

“廉家背棄舉主，又舉族叛逃，這已經是很嚴重的事了，在這個時代，廉家做的這些事是要被口誅筆伐的，所以如果他們若是在檄文未定之前而來，檄文中定有他們的一席之地，阿爹作為最後的罪魁禍首，罪證又要多幾條了。”

“比如勾結外州臣下，圖謀不軌。”蕭晴雪數著手指頭：“還有收容像廉家這樣的不恥之徒，這些罪名稍微想想就又能在檄文上添上一大筆了。 ”

“阿娘你看看，連金將軍和崔郎君都榜上有名呢。”蕭晴雪吃著荔枝，依偎在阿娘邊，有些好奇道：“也不知道有沒有我們？阿娘，你讀一遍給我聽聽。”

蕭蘭便把檄文往兒那邊移了移，輕聲念給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有賊臣作，殘害生靈，幽州牧周緒，祖父閬歌一兼并田主也，以抵外族為由公然招攬流亡暴徒為其所用，至此為禍鄉裏數十年，傷化民，聚嘯山林…”

“這是先噴一波阿爹的份來歷了。”蕭晴雪心裏有數了，同時在心裏合十，讓阿爹祖父莫怪和阿娘，們可沒有看阿爹祖父笑話的意思。

蕭蘭又繼續讀下去，後面主要是寫周宗主的軍隊做了哪些惡了，比如說邊境小國以往都是大楚附庸，大楚強盛時賞賜了不寶給他們，而一些小國比如新王上位之類的，都要和大楚說一聲，小國雖小，但有些國主卻是大楚承認的國王，也是一國之主，周宗主目無法紀，經常在戰時發國難財，把小國財都貪之一空，更有甚者，不一國之主被其私自梟首懸，藐視朝廷法度。

又舉例了一些到周宗主迫害的大臣，蕭蘭讀著讀著，頓了一下，因為讀到了張玄祎，曾經在面前談《廣陵散》的張玄祎也榜上有名，檄文上說他傲骨不屈，被砍頭時，滿城百姓莫不憤怨至深，民怨生重，惜廣陵散從此絕之。

那位張玄祎沒有被送回去嗎？蕭蘭有些疑，繼續讀下去，再下面還是列數周宗主的罪名，無非就是在邊境，幽州邊軍多有異族，周宗主心懷不軌，還有公然起兵占領壽州，廣陵這事。

通篇都是罪狀，蕭蘭繼續念下去，發現檄文最後提了兩句，當然也不是什麽好詞，大意就是因為蕭氏清譽損拉拉一些，頗有卿本佳人，奈何從賊的喻。

蕭晴雪聽了不高興了，嘟起哼唧了兩聲。

蕭蘭收起檄文，笑著了兒乎乎的手背：“好了，念完了。”

“時間不早了，快去睡覺吧。”

蕭晴雪打了一個哈欠回屋了，阿木和十六都被阿爹帶到軍中了，這兩天都無聊了。

蕭蘭也回到了後殿，梳洗完畢後在床上看了會書，看了一會又忍不住把檄文拿出來再看了一遍，聽說魏國公那邊有意派使者來贖人了，周宗主現在忙著調兵遣將，眼看風雨來，整日早出晚歸的，蕭蘭已經習慣了。

半開的窗戶忽的吹來一陣急風，屋燭火晃的厲害，雨滴潑灑在窗面上，蕭蘭起將窗戶合上，江南多雨，已經習慣了這時不時的一場急雨。

一夜無夢，次日蕭蘭醒時，發現周宗主手裏正拿著他的檄文看。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蕭蘭覺得自己睡覺好像越來越沉了，支起。

“下半夜裏。”周緒低頭嗅了嗅夫人的香氣，半攬著夫人和一起看。

“我已經看過了。”蕭蘭睡眼惺忪，著清晨的涼氣，終于徹底清醒了。

“段老兒真不當人子。”周緒看完以後就憤憤罵了一句，

“你們是敵對關系，段丞相有機會詆毀你，自然是要誇大其詞的，這檄文無需放在心上。”蕭蘭看周宗主生氣，便寬道。

“夫人說的是。”周緒點頭，全盤接夫人的勸誡。

等夫人洗漱去了，拿起那張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檄文，看到了最後還是氣不打一來。

段老狗寫的啥玩意兒，他怎麽就配不上自家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