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第二日, 豔高照。

周緒斜躺在書房的臨窗榻下，左手枕頭，右手拿著一封軍報看著, 軍報是在壽州的戴功發來的，淮右節度使程權海對壽州的攻勢依舊很猛, 沒有毫退之意, 壽, 廬兩州互助下, 他這邊做為守城之方, 局面尚可雲雲。

束灑在他上，黑便服上的繡金紋路在日下閃著，腰間深藍的香囊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周緒看了一會便又拿起一張私人書信。

信是長安的齊南華寫的他的, 給他帶來了幾個消息, 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雖然沒有被魏延山得逞, 但是聖上也沒落到什麽好, 是東都，一向是長安陪都，現在聖上封了魏延山為留守，齊南華覺得聖上約有和魏延山共治天下的意思了，順便一提，他特意與聖上心腹劉洄好, 得知這次名義上的伐幽監軍就是劉洄, 又道他已查明在長安的幽州進奏閔亭收取段宰相的賄賂甚多, 大肆斂財不提, 最近幾日公然與其他大州的節度進奏聯袂進出, 顯然有背叛之意, 詢問了一下周緒是否要找個由頭彈劾他讓他下臺。

齊南華的信足足寫了好幾頁，周緒一張一張看著，幾乎把朝廷大事都寫了遍，其中又道，段守澄見謝氏在先前的伐幽探討中仍然維持著先前的中立態度，私下很是不滿，不出兩日，謝氏謝萬鈞的判度支這個職位擼了下去，換了段宰相一派的人上來。

周緒看到這裏的時候，又從榻旁小幾拿出謝家的信，信是朝廷紫金大員宰相謝吉澤的私信，他倒是沒有提家中的謝萬鈞被去了職位，只是說了段氏一派在朝中只手遮天，唯有暫避其鋒芒，徐徐圖之，最後嘆了一句徒之奈何。

正當周緒盯著最後的徒之奈何看時，夫人進來了。

周緒放下手中信件：“夫人何事如此高興？”

蕭蘭了自己的臉，將手中的葡萄盤放到小幾旁，彎眸道：“有這麽明顯嗎？”

周緒拉著夫人坐下，著夫人的韶齒玉容，道：“笑靨如花，晃到我的心了。”

蕭蘭忍俊不，看了看小幾上堆積一層的書信軍報，拿出手上的一封：“好巧，慎之也來信了。”

周緒瞥見信封上的母親親啓，笑罵了一句：“這小兔崽子終于想起你了，知道給你寫信問好了。”

自打聖上下旨伐幽，慎之也發過幾封書信，不過大多是公事，太原近有異，與幽州時有發生，最近更有神武軍大批調的跡象，他會籌集大軍做好應對，周緒也公事公辦，就讓他遇事多請教崔什子和一些老將以及他二叔等人。

“幹嘛這麽說慎之，他在閬歌自然有自己的要事要忙。”蕭蘭拆開信封，一邊看一邊說道：“信是慎之派雷虎送來的，他還送了些葡萄過來，我洗了洗，你嘗看看好不好吃。”

周緒臂取了一串紫紅葡萄串過來，吃了一顆，有點酸。

蕭蘭看了一遍道：“慎之說葡萄早就結果了，問我們大約什麽時候回去？”

“時間說不準，不把魏延山那邊打退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兩城很有可能會易主，再多等等，讓他不要急，把家守好了就行。”周緒對兒子的催促不在意，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過謹慎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緣故。

周緒摘下一顆最大最紅的一顆葡萄遞到夫人邊，見齒尖輕輕咬過葡萄，隨後抿含住，那雙春水般的眼眸就漾起了碎，溫溫，笑意淺淺，眼尾約有的痕跡，但周緒一點也不在意，他著夫人眼尾，笑瞇起眼睛：“好吃嗎？”

“怪不得慎之催我們回去，這樣好吃的葡萄是應該早點用。”蕭蘭道。

“我也想吃。”周緒在榻上坐好。

“你吃啊。”蕭蘭指了指洗好的葡萄，有一滿盤，話音剛落，周緒就用手捧起了夫人的臉，狹長眼眸微瞇，慢慢靠近夫人，蕭蘭著近在咫尺的周宗主，仍是有些不習慣這人炙熱的眼神，耳尖微紅。

周緒俯，吃到了葡萄味的，心火大盛，蕭蘭袖指尖抓在一起，香汗春衫。

等過了好一會，周緒才嘗完葡萄。

等夫人氣息平穩後又親了親夫人角，他低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好吃。”

蕭蘭到榻上掉落的團扇，給自己輕輕扇風，擋住自己的臊，周緒只見夫人臉上桃花盛開，暈正濃，團扇輕隔間，恰好卻人半邊面。

二人吃完了葡萄以後，周緒擁著夫人坐在榻上，給看最近的書信往來，蕭蘭把慎之寫給的家書給周宗主。

蕭蘭看著齊南華和謝公的書信。

“閔亭不能留了。”周緒著眉眼：“等會就寫信讓齊南華搞死他。”又道：“謝老頭特意寫封信向我抱怨段老兒欺負到他家頭上去了，還給我來了一句徒之奈何，他家再頭下去就真一個金包子了。”

蕭蘭被周宗主的形容詞逗笑了，金包子，虧他想的出來。

周緒著信上充滿寂寥無奈的四個字，了下：“果然是刀子不割在自己上不疼，只有等傷到他們切實厲害了，謝家才想起我的用。”

“朝中哪個大背後沒有大州節度使的影子，就他們謝家要利要權又要名，我周緒怎麽就見不得人了。”周緒跟著夫人口頭隨意抱怨了一通，對謝家也不是太討厭，當年在長安，謝家對他還是不錯的。

“不過有謝靈甫，謝吉澤，齊南華，陳他們在朝廷上，應該可以和魏延山的段守澄一派打擂臺了。”周緒準備晚上回信給謝家，讓他們反擊回去，務必挫挫段氏威風，魏延山是段氏的底氣，他就是謝氏的腰膽，誰也不比誰差。

蕭蘭聽完了，道：“你自己做主就好，等會魏國公使者就要來了，要見嗎？”

“見見也無妨，畢竟送的都是真金白銀。”周緒道：“等見過他們了，我陪夫人去廣陵大道看晴雪和十六比賽如何？”

“如此甚好。”蕭蘭笑道。

中午還沒到，蕭晴雪和周十六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去了。

蕭蘭看他們兩人俱穿著方便騎的圓領袍，腰間帶劍挎刀的，顯然是準備充足 ，讓自家門客何進以及鄭魚心跟著他們，蕭晴雪翻上馬，對著阿娘阿爹揮手道別，帶著門客，侍衛一起出去了。

待到下午時分。

蕭蘭才見到被高重盈帶領來的柳璞兄妹，這次周宗主要的贖金實在嚇人，車隊略一看居然有幾十輛。

讓葛神仙話裏話外都要除去的柳璞兄妹兩人，蕭蘭趁機仔細看了一眼，柳璞是個普通的瘦漢子，他的後跟著一位眼部蒙著白布的纖弱郎，容貌秀，郎手裏拿著一探路的木，安靜的在自己哥哥後。

蕭蘭猜測也許柳璞兄妹和葛神仙也有仇。

柳璞本人對著周幽州以及幽州主母就長揖一禮：“草民柳璞拜見王爺，王妃，某家奉主公魏節度之命特意來贖郭奎父子二人，請王爺清點贖金。”

“不用點了，我相信魏國公的為人。”周緒笑瞇瞇問道：“不過你家主公就只贖兩人嗎？其他人便宜的，要不要回去讓你主公考慮一下。”

柳璞道：“某家主公囊中，暫時無法解救其餘人等，王爺善待之，以後定依次贖回。”

“好說，我給魏國公留著。”周緒十分大方。

甲士帶來郭弼，郭奎父子二人。

周緒見他們學乖了，沒有再口出狂言，就讓甲士松開腳鐐手鐐。

被折磨了不知多久的郭家父子重見天日，抱頭痛哭，柳璞上前安，惹的父子更加悲痛連連。

接完畢，柳璞按理說也該回去了，不過他施禮一問可否在廣陵多留一日，被周緒拒絕了。

柳璞也不惱，依舊笑著帶著郭家父子退下了。

蕭蘭著這人進退得宜的舉，覺得他和傳聞中反差有點大，畢竟是從十一二歲就殺人的市井兇豪。

周緒沒覺得那柳璞的小子有多厲害，不過就是殺人罷了，這世間最簡單的事就是殺人了，而他自能握住刀時，就已經橫行閬歌無所顧忌了，像這樣的市井兇徒也就在江南這邊出出名了。

周緒心道若是夫人遇到年時的他，怕是要提轉就跑的。

想到此，他忽的笑了起來。

“笑什麽？”蕭蘭停下話，不解道。

周緒笑意不止：“我在想 ，夫人到年時的我會怎麽樣？”

這是什麽怪問題，蕭蘭：“這我哪知道。”畢竟又不能回到過去。

不過蕭蘭還是起了一好奇心，問了一句：“那周郎你年是什麽樣的人？”

“尚未參軍時，我是北地第一的游俠。”周緒眼也不眨的說道。

“聽起來很厲害啊。”蕭蘭道。

周緒沉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