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戰爭”

徐州城。

龐泰丘眼神冰冷的注視著城下囂著要回家的徐州兵, 耳邊是邊副將的勸說之語，無非就是要他打開城門，盡早迎歸六年多不見的龐斯以及龐斯手底下的那些徐州兵, 可他好不容易把龐斯驅逐出徐州城，又怎麽可能讓他回來, 所以哪怕城下的兵卒喊聲震天, 他的表仍然如堅冰寒冷。

“幽州兵未退, 你如何保證龐斯裹挾的那些兵裏沒有幽州兵在裏面？”

“何況朝廷未下換召令, 龐斯等人私自北歸, 一路招兵買馬，已然可以看作是反賊之流，我若開門讓其進來，到時聖上降罪, 你我可擔得起。”

連聲責問讓副將面發白, 沉默不言, 心底失至極又不甘, 怎麽就不能放進來了，龐總領以為自己不知道周幽州現正在岱州和太原兵打起來了嗎？現在留守小沛的不過是曹黑龍罷了。

副將著底下的那些徐州兵，他還能看見不以前的面孔，他們的語氣由剛開始的喜悅，激，急切漸漸變了焦急, 憤怒, 還有驚惶, 以及怒火！

他們想回家, 副將心裏知曉, 在那些兵裏, 甚至還有他戰死的弟弟唯一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親侄子，六年多前，他本來是想送侄子一份漂亮的履歷，回來好加薪任職的，結果沒想到，三年已到，朝廷卻一拖再拖，而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卻被自己的親人拒之門外。

“最後…”龐斯看向魏國公以及他邊的劉洄劉監軍，語氣更嚴肅了些，拱手道：“徐州現在以國公以及劉監軍為主，要如何做，也是國公做主，哪能因為一己之私壞了伐幽大事。”

副將和一些徐州將領不說話。

魏延山青袍大袖，清逸蕭蕭，著底下越發群激憤，不停喊的士卒們，不見一容。

劉洄幹癟的臉蠟黃，對著副將不悅道：“底下的那些逆賊們沒有聖令就私自北歸，他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我看不如攢箭殺了事，也省的他們日夜來鬧。”

副將眼睛怒瞪著太監監軍，握刀的手的咯咯響：“他們也是徐州兵。”

“那是以前，現在他們只是作的反賊！”劉洄聲音一高便顯得尤為尖厲，他是聖上派到江南道的監軍，可是幾場仗打下來，實際勝利并沒有多，壽，廬兩州仍然被周幽州的人把持著，廣陵也沒收回來，雖說太原方面拿下了河西幾郡之地，可馬上就陷了幽州反撲的浪裏，如今周幽州更是親往岱州前線督戰。

人的名，樹的影。

劉洄心裏總是有不好的預，岱州真能保的下嗎？如果岱州再失守，那他們豈不是大輸特輸，劉洄想到已經失守的楚州就火大。

現在再讓那些兵進徐州城，萬一惹出什麽子，徐州保不住了，那這大楚半壁江山豈不是全落周蠻子手中！

聖上原本是想讓其兩敗俱傷，現在倒好，反而呈現一家獨大了！縱是再不喜魏國公，他也要為聖上籌謀一二了，因此萬不能讓底下的徐州兵進城。

“聖上下旨伐幽，徐州乃江淮重地，豈能私自打開城門迎接反賊！弓弩手，還不快快殺！”言語間，劉洄已經將底下要歸家的士兵們打了反賊一派，且毫不留任何面。

龐泰丘心裏暗喜，一副為難之，副將卻是大怒：“不可！”

魏延山收回眼神，對著龐泰丘道：“那些兵卒歸家而不得的心我也能理解，但貿然進城極為不妥，就讓他們暫時駐紮在城外吧。”副將們都心裏一松。

劉洄恨恨下了城樓，其餘將領也都散去。

龐泰丘走到魏國公前，道：“非我狠心，我昨日派人傳話，只要龐斯解散了他招攬的那些兵，我可以讓他帶著一些人進城，可他不肯。”

魏延山想著，那龐斯如果真聽龐泰丘的話，只帶一些人進了徐州城，恐怕不出幾日便死了。

聰明人很多，龐斯只不過沒有按照龐泰丘預料的那般中計，龐泰丘現在惱怒罷了。

他把龐泰丘的心理看了個徹底，面上仍然帶著淡淡的溫和笑意：“是龐斯不識好歹了。”

龐泰丘笑道：“國公能理解我就好。”

”那城下的那些反賊…”

魏延山語音輕冷：“他們是反賊，難道龐將軍還想留他們一命嗎？”魏延山直覺這批來勢洶洶的人裏，定有周緒的手筆，又怎麽可能收留。

龐泰丘了然：“我知道了。”他過了一會，擔心道：“聽聞周蠻子與無雙將打起來了，用了一種天罰的古怪東西，據說那天罰裏雷電，可炸山裂石，非同尋常。”

魏延山冷笑道：“不過是些聲勢唬人的火藥罷了。”

他早就得到了天罰炸裂後的碎片，稍微一聞便知曉天罰裏面裹著火藥，只不是改變了形狀以及威力，魏延山牙輕咬著，盡力讓自己平靜，他讓手下的工匠研究那些天罰碎片，可惜一無所獲，這種明明知曉它是什麽東西做的，卻無法制作出來，讓魏延山升起了些怒火。

“是，是。”龐泰丘訕訕，道：“等今晚我便派一些兵僞裝幽州兵殺了龐斯那些人。”

“既然周蠻子去了岱州那邊，國公，我要不要派些兵去金陵。”龐泰丘對著魏國公表忠心，示好道：“畢竟廣陵，金陵之間距離很遠，萬一，那邊的異族攻破了金陵…”

龐泰丘此刻很想說，國公，您的正妻和嫡子現在可都在金陵，就不怕被周幽州手下的那些異族將領一鍋端了啊？不對，還有一對庶子庶在。

“不用。”魏延山道：“金陵不僅有長江天塹，還有虎踞山，短時間打不下來的。”

魏國公既然這樣說，那龐泰丘也就不問了。

魏延山的確不擔心金陵，等地，除卻金陵，也有黃河天險，群山圍繞，哪一都是易守難攻，而徐州對比這兩個地方，就薄弱多了，被它們一襯，反而像是無險可守似的，這也是魏延山一定要坐鎮徐州的原因。

他一向以他手下的太原神武軍為傲，自認不輸幽州鐵騎。

但現在驀然多了一個天罰的變故，這種掌握不住的覺讓魏延山眉頭微皺，伐幽以來，他想中的幽州潰敗并沒有出現，反而越打越烈。

果然，幽州這塊骨頭并不好啃。

晚間。

龐斯從睡夢中突然驚醒，他們被徐州節度使要求在城下駐紮，傳話的人也沒說他們什麽時候才能進城，殊不知，他已經快不住手下的那些想歸家的士兵了，龐斯回想起以前就有很多驕兵殺了主帥的例子，無一例外，都是因為主帥作為讓底下的士兵十分不滿。

他信誓旦旦的說要帶這些人回家，如今功虧一簣，被阻擋在了城門外，龐斯握手裏的匕首，掀開簾子，還未問發生了什麽事，就見一百夫長急急跑來：“將軍，有人夜襲！”

一通混，龐斯組織人馬立刻反擊，兵荒馬間，戰馬嘶鳴。

龐斯只看到對面旗幟上的幽字，心裏驚怕，于是連忙派人拍城門，讓他們放人進去，可惜還未到城門下，就被箭死了！

他收攏的那些軍在戰中死傷好些，就在龐斯要組織人手突襲的時候 對面幽州兵馬卻突然哄了起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喊殺聲沖了過來，龐斯使勁睜大眼睛著後一面出現的幽字旗，有些發懵，但這并不妨礙他反擊回去，在後一支隊伍的幫助下，那些突襲的人完敗，竟然匆忙的退回了徐州城。

龐斯帶領剩下的徐州兵兩眼發紅的盯著那些人逃回了城。

直到此刻，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原來殺他們的人竟然是城的徐州兵，龐斯怔怔著對面的城牆。

不老兵痛哭流涕起來，夾雜著聲嘶力竭的罵聲，還有大哭聲。

城牆上出現了罕見的沉默。

金犇帶著常巒緩緩退回黑暗，地面上腥尤燥，人頭散落一地，殺害他們的敵人并不是他，而是他們同出一鄉的同袍。

常巒雙拳握，他回到家中，發現他的老母被幽州兵照顧的很好，不僅修了屋子，還給診治眼疾，平日也有幽州兵過來照顧，這一舉讓常巒激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家鄉雖然被周幽州的人占領了，但是幽州兵治軍嚴明，本沒有發生過燒殺搶掠的行為。

這次常巒跟著金將軍黑到了徐州，發覺城喪心病狂的一幕，也忍不住罵起來。

夜風中。

不知有何人哭著唱起了徐州的游子歌，六年多以來，那些遠在西南的徐州兵就是靠著這首游子歌互相籍度日，他們是如此思念家鄉，歌聲嘎哽咽，被風聲傳出去好遠。

他們長途跋涉，灰塵撲撲，心疲力盡。

他們只想回家。

金犇看見了城牆上走的人越來越多，城似乎有人互和了起來。

他拿出崔郎君送來的錦囊，看了看，崔郎君吩咐的，他都一一照做了，幫著常巒照顧他的老母，在龐斯招攬的軍裏安進他的人，隨後在人群中唱徐州本地的游子歌，擾軍心。

最後收服龐斯。

金犇著兩眼無神，想笑似哭的龐斯朝他這邊走來，收起錦囊，一本正經的等待著自投羅網的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