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周十六撿起地上的信,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中文字之間充滿了對伯父的關心，以及對伯母擔憂, 還有對殺降一事的另外看法。

信中言語并沒有出格的。

周十六讓自己不去看書桌上摞的高高的文書機，他頗有些無措的站在門口, 原本打好的腹言見到暴怒的伯父, 一下子忘的七七八八, 好半天想起陸家原先被伯父足在潯江了, 都過好長時間了。

現在幽州與太原戰事吃, 陸家作為堂哥母族，也是軍功世家出，解不正好盡其用嗎？

為什麽伯父生這麽大的氣？周十六不懂，他覺自己越來越不懂伯父了, 原本的伯父英明神武, 心寬達, 完全不像現在這樣喜怒無常, 讓人瞧了就害怕。

周十六抓著信，他著陌生的伯父，想說些什麽，可一想到伯父往常就很聽得進他人勸語，他若再說，也不過是徒增厭惡。

周十六退出房門。

他避開周圍甲士, 尋到花園一假山旁, 跳坐上去, 花園裏的雪夜白瑩一片, 夜幕低垂, 落雪無聲, 周十六低著頭，忽的抹了一把臉。

自從伯母失蹤後，巨大的自責後悔就一直沉甸甸的在他的心裏，讓他不敢面對晴雪，也不敢面對伯父，要是一切都沒有發生就好了，晴雪還會和他打鬧，伯父還會和以前一樣寵他。

這些隨著伯母失蹤，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十六忽的想起以前的許多件小事，初到清河，他每天自然十分忙碌，來去匆匆，有一日早飯後，他照例要出門，被伯母喊住了，彼時的他裏還吃著一塊胡餅，伯母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頭盔，他當時還以為自己頭盔帶歪了。

晴雪在一旁哈哈大笑，說他今天頭盔上的紅纓是不是沒打理過，的像稻草，當時的他瞪了一眼晴雪。

伯母也在一旁笑著，笑容溫暖，說，已經理好了，很漂亮。

晴雪當場就接口，說他像是大公似的。

他正想和鬥氣，就看見伯母道，別聽胡說，明明是個小將軍。

周十六記得自己雄赳赳氣昂昂的對著晴雪揚起了下，惹得伯母轉掩笑，晴雪更是笑跌在椅子上，一直道他現在是個驕傲的大公，讓他分外不滿。

伯母就轉過，仔細看他，彎眸道：“不是大公，是驕傲的小將軍，玉樹臨風，俊的很，將來肯定會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大將軍。”

伯母說的如此自然，真摯，好像篤定了他的將來一定會有就般。

周十六當時就覺臉皮燒了起來，不好意思接伯母的贊譽，他的脾自己曉得，怕吃苦，樂，不讀書，行軍打仗也沒天賦，庸庸碌碌，沒多大本事，他這樣的人，將來也能像伯父一樣當大將軍嗎？周十六想都不敢想。

他在伯母和晴雪的笑聲中落荒而逃。

伯母相信鼓勵的話一直被他記在了心裏。

周十六彎腰盤坐在假山頂，可事實證明，他不就是一個廢嗎？他連人都看不好，伯母信錯人了，他本什麽都做不好。

他摘下頭盔，紅纓如，扔了下去。

沒聽到聲響。

周十六朝下面看去，拓跋木不知什麽時候來了，接住了他的頭盔後，還將其放在了一旁雪地上。

周十六擡起頭，不複之前的弱之態，面部在雪中顯得尤為冷厲，拓跋木沒什麽反應，本來他就只是路過，他從假山下的石道走過，周十六坐在假山上，眼看相錯過時，周十六開口問道。

“晴雪還好嗎，”他一直沒敢去看。

拓跋木似在思考如何回答，最後道：“會好的，找到王妃後，就好了。”

周十六跳下假山，撿起頭盔：“伯父剛才在書房給我一個任務，讓我拿著堂哥的信回閬歌問堂哥為什麽把陸家解了。”

“伯父很生氣。”

等他重新戴上頭盔時，發現拓跋木已經回來了，就站在他的前：“你想看堂哥的信？”

“你為什麽對我說這些？”拓跋木反問了一個問題。

周十六平靜回道：“因為我發現你這人其實很聰明，而我想知道伯父這次為什麽生這麽大的氣。”

他將皺的信遞給拓跋木。

拓跋木接過來看了一遍：“主公是從別知道陸家調一事的？”

周十六皺眉，這是當然的了，堂哥沒在信上提，就說明伯父有其他渠道知道潯江郡發生的事。

“主他。”拓跋木謹慎斟酌道：“并未提前請示給主公。”

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依照他對王爺格的揣了解，正常打仗時期，主見戰事吃，調一下也無可厚非，王爺若生氣，主母在一旁溫言說兩句也就化解了，因為真的不可能讓主母族一輩子困在潯江郡。

而且打仗了，人離得遠遠的，又礙不著什麽。

正常況下，王爺不會計較。

“這很重要嗎？戰瞬息萬變，先用一下人，慎之堂哥在後一封信中說明況不就好了。”周十六道：“陸家打仗的時候只會一心讓幽州贏，他們不會背叛幽州，我覺得這才是慎之堂哥利用陸家人的原因，如果真能打下魏國公的太原老巢，江淮這邊力就會驟減，尋找伯母進程也會推進。”

拓跋木無法反駁，主用陸家人有很大的可能是這個原因。

“以前伯父對我說過要以大局為重，現在他好像忘了這句話。”周十六道：“伯父下的殺降令你覺得對嗎？”

拓跋木沉默一會，回道：“我只負責聽命令。”

周十六冷笑：“你看，你也知道伯父的這個殺降令不對。”

周十六輕聲道：“伯父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人經過一些事會變得。”拓跋木握著刀柄，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主在調時，可能是忘記了主公現在是半龍之尊。”

君恩獨/裁，更何況現在是天心難測的時候。

拓跋木走後，周十六立在原地，滿臉淚水，可伯父不一樣啊。

在他心中，伯父一直是提劍救世的大英雄。

而不是如今多疑，猜忌，殘暴的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