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檻露華濃》 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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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 蓮子坊。
餘家大郎天亮時才從外面鬼混回來,一回來就進屋睡覺去了,氣的苗翠在屋外罵個不停。
“阿娘罵的那麽大聲, 也不知大哥怎麽睡得著?”小銀子蹲在地上,一邊用長條柳枝寫字, 一筆一劃寫的很認真, 一邊看向正房那邊:“街坊鄰居都說阿娘是個潑婦, 我看阿娘這個壞名聲都怪大哥, 大哥要是聽阿娘的話, 阿娘就不會罵人了。”
小金子蹲在妹妹旁邊,也在寫字,心不在焉,長脖子看向廚房方向, 那裏罕見的飄出香, 小金子的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無比期待今晚:“晚上就能吃了, 等過了年,我就又長大一歲了。”
“瓔娘,你喜歡吃嗎?”小金子看向坐在上方臺階的婦人,問完以後,發現瓔娘似乎在發呆,他又問了一遍。
結果, 瓔娘還是沒有說話。
“瓔娘。”小金子坐到瓔娘邊, 推了推。
婦人回過神, 的眼睛蒙著一截兩指寬的白布, 有淺淺的藥味傳來, 低頭“看”向小金子的方向, 聲音輕:“怎麽了?”
“小金子問你喜不喜歡吃,問了兩三遍了,你都沒回。”小銀子坐在瓔娘子的左邊,兩個小孩一左一右在瓔娘子邊。
“抱歉,我剛才在想別的事,沒有注意到你的話。”瓔娘歉意道。
“沒事,沒事。”小金子搖頭,語氣帶著擔心:“不過瓔娘你在想什麽呢?昨天要不是阿娘提醒,你連藥都忘記喝了,瓔娘,你是怎麽了?”
瓔娘了小金子的頭發,沒有說話。
等兩個小孩結伴去院裏玩雪的時候,瓔娘擡頭看向天空,就在昨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它是如此重要,讓縱使想的頭痛裂,也想回憶起什麽。
似乎是為了懲罰的忘記,的心到一陣一陣的疼。
輕輕呼著氣,額頭冷汗津津,這些天一直在有意打探餘家救下的地方,餘家人只說是在一條小河渡口救下的,渡口在離很遠的泗洲,至于從何來,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
眼前的黑暗已經變了蒙蒙的灰暗,所有事都被籠罩在看不見的暗濃霧裏,還是看不清。
瓔娘去了廚房,索著做了飯,隨後準備熬藥,餘石頭半月前終于上了戰船,在翠娘大哥的幫助下做了幫廚,算是有個正式的工作了,平常忙的很,就吃住在船上,今天是臘月二十九,也不知會不會回來過年。
因為幫忙找工作的原因,翠娘對大哥的怨氣也了些,再加上苗家有心修好,他們兩家關系又好了起來。
但瓔娘不喜歡苗家的苗二郎。
因此,只要苗家上門,就經常在房裏閉門不出。
那個苗二郎…
他不懷好意。
廚房,瓔娘在煮藥,現在已經可以很練的煎藥了 ,苦的中藥味彌漫,瓔娘摘下蒙眼的白布,輕輕眨了眨眼睛,繼而失落的輕垂眼睫,春水般的眼眸失神盯著藥罐的方向。
等聽到藥罐裏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正想拿,就覺到了一強烈的令人不使的窺視,皺眉,看向廚房門口,不出意外,聽見了苗家人的聲音,翠娘正在和的大嫂說話。
過年了,親戚過來走了。
在門口的,應該就是苗二郎了。
瓔娘裝作不知的繼續拿的抹布裹住藥罐把手,將它從爐子裏拿出來,隨後索到碗,慢慢的將藥倒在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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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二郎走到廚房,看著眼盲婦人,心思活絡起來,姑父姑母一家子進還帶了一個瞎子,他是知道的,起初他還嗤之以鼻,但等他有次奉阿爹的命給姑母家送魚,無意中看到這個瞎子的臉,頓時驚為天人,想到了一個法子。
“瓔娘,你的眼睛看不見。”苗二郎繼續游說上次未完的事:“你呢,又不是餘家人,姑父姑母遲早有一天會厭煩了你,畢竟沒人希有人在自家裏白吃白住。”
“而且,每日還要喝藥,尋常人家尚養不起一個藥罐子,何況姑父姑母還有孩子要養。”
“你要是懂得恩,就應該聽我的勸。”
“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聽話,下半輩子都能食不愁了。”
“項家有什麽不好?”苗二郎走的更近了些:“項大人雖然老了些,但人家是市丞,是市令佐,這可是個大,是他底下的屬吏就有三十六人,西市南市都歸他管,你就能知道項家多有錢了,就是給項大人做個小妾,都比尋常人家要好過上一千倍,一萬倍。”
“瓔娘,你怎麽就不聽勸呢?”
“就憑你的樣子,只要項老爺見了你,二話不說就給你治眼睛,以後跟在項老爺邊想要什麽…啊!”苗二郎說到一半,手背一疼,火燒火燎的,他後退兩步。
瓔娘拎著藥罐:“你擋路了,我看不見你。”
苗二郎氣的牙。
“總之,我已經和項府管家說好了,等過完年,你就跟著管家進項…”
苗二郎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了一拳,餘大郎酒氣熏熏的騎在他的上打人,像喝醉了發酒瘋般,一群人連忙來拉架,苗家大婦看見靜立在一旁的眼盲婦人,恨恨的剜了一眼。
一場鬧劇之後,苗家帶人離開了,餘家清淨了許多。
苗翠在桌上開口:“今天大嫂過來給我說了項家的那個事,那個,瓔娘,你是怎麽想的呢?”
瓔娘喝完藥之後,平靜看著翠娘方向:“瓔娘你們照顧頗多,現在大好,也是時候離開了,我無長,暫時無以為報,以後若有機會再報答你們。”
“你…”苗翠被看的又愧又惱怒:“你一個瞎子看不見能去哪裏呢?”
“我知城裏有唐家建的廟,可收留姑子道,我去那邊。”瓔娘在見過苗二郎之後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翠娘臉漲的很紅:“項家就那麽不好嗎?我聽二郎說他家…”
“行了!不要說了。”餘大郎看了一眼虧心的阿娘,錢財人心,苗家剛才送了好些禮,他不耐煩道:“你剛來不久,知道項家是個什麽況嗎?就覺得項家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苗翠被大兒子的話頂的臉紅紅白白。
小銀子急道:“為什麽讓瓔娘走呢,瓔娘會教我們讀書寫字,還會做好吃的,還…”
“你不許說話。”苗翠對著小兒呵斥,小銀子眼淚在眼眶裏。
下午,餘大郎猶帶酒氣的敲響廂房的門
“阿娘帶著小金子他們出門去了,我送你走。”
瓔娘略詫異的聽著他的聲音,很快,把早已準備好的包裹拿上。
“馬上過年了,城的不嚴,我用小船送你。”餘大郎道。
瓔娘帶上帷帽,背上包裹,手裏拿著一竹,跟在餘大郎後,第一次踏出了門。
等坐上小船時,還有種不真實,真的出來了。
“謝謝。”瓔娘對著餘大郎輕聲道謝。
“項家不是好東西,送進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去哪了,本地的人說項家像個吃人的魔窟似的。”餘大郎打了個酒嗝:“可我也不是好東西,說不定,酒醒之後我就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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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天,有文人乘坐小船賞冬景,火裘擁,清酒一杯,唱高歌不絕。
河更是盛景如畫,餘大郎看著那些景,繼續說道:“剛好慈悲寺離那廟不遠,到了那邊,你就方便去慈悲寺了。”
“本來想過完年,你眼睛能看的差不多了,再帶你去慈悲寺,沒想到出了項家這事。”
惹不起項家,只能躲著了。
瓔娘靜靜聽著。
餘大郎轉過來,看著貴人:“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先去慈悲寺躲躲,苗家看樣子不會輕易放棄,阿娘如果心告訴了苗家人你的住,說不得會去廟賭門,你知道的,小人難纏,等過一段時間後,你再去唐家廟那。”
瓔娘從包裹裏拿出兩粒碎銀子,放在船上:“還是要謝謝你,這錢請你喝酒。”
“那就先去慈悲寺了。”餘大郎收起碎銀子:“寺裏以前發生過命案,氣很重,我有次進去過一次,裏面很荒涼,一夜就有瘆人的聲音回,真的像惡鬼哭嚎。”
“連我這樣的人都不敢多呆。”餘大郎沒有乘船,直接讓小船順河而下,他橫躺在船頭,昨夜的宿醉似醒非醒:“你就不怕嗎?”
“做事問心無愧,做人堂堂正正,又怕什麽惡鬼呢?”瓔娘吹著江風,聲音輕的吹散在風裏。
“看”向餘大郎,抿了抿,說出心裏的疑問。
“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你為什麽幫我?”
餘大郎翹著:“大概是,我還沒爛吧。”
如果苗家選了一個好人家,他可能真會不管了,偏偏苗家選了魔窟似的項家。
而他呢,好的不徹底,壞的也不徹底。
活該過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