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永興九年, 甲辰年，二月初。

瓔娘花了五文錢買了一擔柴回來，□□價很高, 一擔柴在別的地方只需兩三文，卻要五文或者五文以上, 賣柴的小販從後門離開後, 迎著寒風繼續擔柴賣, 宅邸後門就是他的穿梭地。

對瓔娘來說炭太貴了, 只能買些柴用。

買完柴後, 瓔娘又耐心等著，沒過多久就聽見了貨郎賣的聲音，二月有個重大的節日，花朝節, 二月二是小花朝, 二月十五是大花朝, 上次的元月十五已經錯過了, 這次的花朝節不能再錯過了。

手裏的銀錢不多，總得想法子掙錢才是，瓔娘自從眼睛能模模糊糊看見後，就一直在想著這事，上月趁著去街道買菜聽到了好多消息，其中最讓在意的就是這花朝節了。

人很看重這個節日。

等到二月十五, 衆人會到花神廟前殺牲供果, 以賀神誕, 還有許多有關花神的戲文娛神, 閨中郎會剪五彩繒黏在花枝上賞紅, 文人攜友郊游踏青, 屆時會形一個龐大熱鬧的飲酒賞花的盛會。

亦被稱為醉花朝。

這是一個好機會，瓔娘為了二月十五，已經提前幾天在走街串巷的貨郎那購買了許多東西，二月二的小花朝對來說時間太了，二月十五剛好，瓔娘住貨郎，貨郎停下來，他的擔架上貨很齊全，家用針線，小兒的玩零食，還有絹花布，在，不百姓就以絹花為業。

瓔娘打算也賣絹花，絹花産業在很，不止是頭上戴的絹花，還有絹花花籃，富貴一些的人家經常會買來裝飾，不過瓔娘打算就做頭上戴的絹花，積小，還容易賣出去。

買完絹花布以後，瓔娘再次關好後門，兩個小和尚利索的將柴送到廚房，瓔娘先是打了些水用，府有口水井很是方便，瓔娘打好水之後，做好每日的清掃工作，隨後便弄些飯食吃完，兩個小和尚在自己房間念經，瓔娘聽著他們的經聲，找了一個向的地方坐下，手探向桌上的簸箕，裏面有絹花布，簡單，紙，線，畫筆，料，握槌，木榔頭等，都是做絹花需要的東西。

瓔娘已經畫好了花形，各種各樣的，牡丹，水仙，蘭花，桃花，通草花，很喜歡花，對花型了如指掌。

下筆如有神，畫好以後，兩個小和尚會幫剪形，隨後就是調制料，渲染絹布，這倒是最難的了，因為的眼睛暫時無法分別細致的區別。

“瓔娘子，我來幫你。”靈寶恰時出現，不過他的幫忙有時間總會搞砸了，這讓靈寶很是沮喪。

瓔娘笑著了靈寶的小頭，到了最後，兩個小和尚連經文也不念了，專門幫瓔娘，瓔娘對兩個小和尚很是激。

一直到二月十五那天，瓔娘才和兩個小和尚出門，存真大師是真的很忙，半月也未回來，一直住在大都督那邊。

瓔娘穿著洗的發白的服，挎著一個雙層籃子，上面鋪滿了漂漂亮亮，各異的絹花，微風吹，花瓣輕展，好似真花一般，想了想又給自己的臉抹了些灰，戴好帷帽，最後拿上竹，和兩個小和尚一起出門了。

出門之前，瓔娘想起大半月之前來找敘舊的唐郎君，唐郎君說若有空會遞拜造訪陶府，也就是存真大師俗家名諱的府邸，不過已經過去大半月了，唐郎君也沒來。

許是有事吧，瓔娘把這事放在了腦後。

兩個小和尚一人挎著花籃，三人一同出門。

大半個月沒出門。

瓔娘陡然接到外面，覺到和冬天是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很冷，但已經有了早春的氣息，明明上月還在下大雪。

瓔娘呵了口氣，去往花神廟，一路上就遇到了不賣絹花的人，還有一些花農花販子，經過元宵節的宵以後，裏的人在花朝節這日似乎再也憋不住一般，紛紛走出家門，參與醉花朝的盛宴。

時人簪花，不分男老。

瓔娘的絹花制作巧，鮮豔，仿若真花，又比真花便宜，剛出紫橋就被買了五朵，帷帽下，瓔娘不由出一個微笑，繼續去往的花神廟。

經過山月坊的金風玉樓時，瓔娘忍不住朝裏看了一眼，結果今天，金風玉樓居然沒有人進出，似乎關門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覺得不切實際之餘又帶著一點失落。

若絹花賣的好，能有進賬了，或許…

瓔娘離開了金風玉樓，在兩個小和尚的驚呼中，還見識到了著名的南市，瓔娘把自己帷帽弄低了些，說實話，還是有點害怕苗家人撞到自己，可人總不能在一個地方，還要生活下去。

幸好，南市一路并沒有出什麽波折，熱鬧是熱鬧的，可惜眼睛看不見，人一多，嘈雜的聲音就會瓔娘有些慌。

瓔娘牽著靈寶的手，跟著人群一起往花神廟走去，一路又賣了上層的小半籃子，待到花神廟時，瓔娘明顯覺到空氣中有了花朵的芬香，花農們將花擺在路旁呦呵著，萬千，爭奇鬥豔。

雖然比剛才賣的了，但瓔娘也不擔心，因為花神廟的人流量特別大，讓兩個小和尚跟著，千萬不能走丟了。

靈寶嗯嗯點頭。

河裏停泊著游船，文人雇了游船就能賞到早春最的景之一，花朝節一到，花神廟這邊到都是絢麗的花彩，禿禿還沒出幾個新芽的樹上到都是彩繒，它們被風吹起，著文人的心，酒杯一飲，起賦相和。

瓔娘一邊聽著，一邊賣絹花。

一通賣下來，瓔娘發現讀書人似乎更喜歡簪真花。

的山山長盧博士也在岸邊一艘游船之，他捋著胡子，著的大好山河，面卻滿是憂慮，待聽見岸邊鶯鶯燕燕的聲音時，厭惡的皺了皺眉。

淺綠方顯的岸邊，一得天獨厚的好地方，姜三郎正和金風玉樓的花魁賞春，草地上鋪了名貴的毯，一應俱全，呼奴喚婢，擁紅偎翠，邊俱是裏的顯赫人，其中就有令荀家父子二人，攜名賞紅，名多出于金風玉樓，因而一笑就引得周遭人了耳朵。

“簡直有辱斯文。”盧博士罵了一句，連魚都不想釣了：“唐五，你可千萬不要學他。”

唐五郎咳嗽一聲，謝青嫵笑道：“盧公，你的魚竿了。”

盧博士哎一聲，連忙拉紫竹竿，一尾魚被釣上來，盧博士一看，心轉晴：“哈，又一條鯉。”

盧博士笑道：“青嫵家的水晶魚鲙做的還真不錯，自從上次嘗了以後，我啊，念念不忘，今晚還去吃。”

謝青嫵含笑：“盧公喜歡就好。”

游船尾，薛四正在用刻刀刻著一個竹蜻蜓，他的旁邊是堆了一堆的竹蜻蜓，他還在刻著。

唐五走到他面前，拿起一個：“你刻這麽多竹蜻蜓做什麽？”

“無聊。”薛四道，把最後一個竹蜻蜓刻好以後，薛四轉了一圈，竹蜻蜓飛到天上，落水面，隨後他仰躺在船尾，眺遠方，整個人懶洋洋的，做什麽事都沒神的樣子。

唐五腹誹，就沒見過這人有神過，一覺能睡到下午，表妹居然還留著他。

剛想完，唐五眼前一花，薛四突然從船尾站了起來，速度快的不可思議，讓唐五瞪大了眼睛。

薛四皺著眉，著游人如織的廟會。

“怎麽了？”唐五問道。

薛四不答，只是眉頭越皺越，頗有些驚疑不定，他跳下船，還是早春之際，天氣尚寒，薛四松垮著長袍，并未披，大步走向廟會。

腦海裏都是剛才賣花絹婦人的影。

不怪他一驚一乍，實在是那個婦人影太像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的人。

可廟會人群實在太多，薛四撥開人群，四找尋著，唐五在他後追他。

瓔娘買了兩串糖葫蘆給兩個小和尚，一人一個，靈寶高興的吃起來，聽到了岸邊的鼓樂聲，也聽到了聲語的勸酒聲，還聽見了有道好聽的聲在說如何用花朝日的晴來占蔔全年是否風調雨順。

瓔娘這才明白金風玉樓為何關門了。

擡頭看向天空，溫暖灑在的上，是個大晴天。

令愉悅笑起來，一旁陪酒的名也跟著笑起來奉承他，花魁依偎在姜三郎懷中，明眸一眨，看見了一個略眼的帶著帷帽的婦人，的籃裏還剩下大半絹花，還怪好看的。

看來還沒賣掉，兩個小和尚的籃子裏也還有，也對，今天賣絹花的人很多，更何況還有花農也在賣花。

花魁心裏一，覺得自己多管閑事，趴在姜三郎的肩膀，還是忍不住笑招手道：“眼盲的那位，你過來，我要買絹花。”的姐妹這麽多，一人一朵，這婦人也賣完了。

瓔娘耳朵了，“看”向他們。

“對，兩個小和尚也過來吧。”花魁繼續道：“你們的絹花給我看看。”

靈寶聽見要買絹花，高興跑過去，他知道自己很醜，小面一直戴著，把花籃遞到貴人前面：“您看看，都很漂亮的，戴上去和真花一模一樣。”

瓔娘持著竹，循著靈寶聲音走過去，將花籃放低，自己也蹲介紹道：“不知你喜歡哪種花，我這裏有牡丹，蘭花，水仙，通草花，還有荷花，桃花。”

“好看的，願珠你要不要？”花魁拿起一朵桃花絹花在自己發鬢間，的讓更了幾分，招呼其他姐妹買，很快，瓔娘便覺自己被包圍起來了，花被挑選的賣的很快，看起來們都很喜歡。

瓔娘見們買的多，還打了折扣。

依偎在令父子旁的名也心起來，剛想起也去買，突然被推到了一旁，正喊疼，等看見令子瞪著那婦人的眼神時，害怕的不敢說話。

荀言的表很恐怖，他死死的著那個帶著帷帽的賣花婦人，聽著輕溫婉的聲音，如遭雷擊，形不穩的趕走那些名，惹來了後一衆調侃他不懂憐香惜玉，荀言在這婦人面前站定，想起帷帽的紗，看看裏面究竟是不是，手到一半又忍住了。

“這絹花…怎麽賣？”

柳岸邊。

薛四一步步的往後退，直退到人群中，面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