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進門，黎青纓忽然拉了我袖子一下，下朝東街那邊點了一下。

我疑地朝東街那邊看去，竟看到了一個我許久未見的人……白京墨。

他瘦了好多，穿著一淺灰的運裝，竟有些撐不起來。

他凝視著當鋪這邊。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依然靜靜地站著。

沒有任何要打招呼的意思。

可眼神卻深邃得讓我一眼探不到底。

就在我收回視線，準備不理這事兒的時候，余瞥到了不遠屋頂上，幾只黃皮子直立在那兒。

它們微微發白的形掩在落日的余輝之中，竟有些看不真切。

我皺了皺眉頭，心中的疑更甚。

到底怎麼回事啊？！

年夜飯本就準備得很盛，大家吃吃喝喝，一開始氣氛還熱鬧的。

我本來是想趁著這個熱鬧勁兒，攢一桌麻將的。

畢竟年三十，守歲嘛，今夜南書房那邊應該不會來生意。

長夜漫漫，何不來一桌麻將打發時間？

總不能像我和黎青纓平時那樣，扎紙人、疊金元寶守歲吧？

結果沒一個人支持我的。

他們仿佛都有心事，都在等待著什麼。

但他們等待的事兒又不確定能等得來，所以又沒向我開口。

我私底下拉著柳珺焰悄悄問了，他只是摟了摟我，說道：“小九，別問，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十一點，他們所有人全都聚在倒座房的客廳里，將我一個人留在了南書房的柜臺后。

相連的那扇小門都被關上了。

越是這樣，我越是好奇，莫名地有些惶恐。

我就那樣等啊等。

等啊等。

等得不耐煩了，我就出南書房的小門往外看。

東邊街上，白京墨早就不在了。

倒是房頂上的那幾只黃皮子一直還在。

當我再往西街口看時，嚇了我一跳。

西街口那邊的路燈平時好好的，今夜不知道怎麼的，一閃一閃的。

黑暗中，路燈每一次閃爍，我都似乎看到了那邊的影影幢幢。

好像站了很多人。

又似乎……看到了騎在戰馬上的趙子尋。

我默默地又退回到了柜臺后面。

今夜必定有事。

大事！

我還是老老實實等著吧。

閑著沒事，我又把柜臺清理了一遍，柜臺里的東西收拾了一遍。

當鋪重開以來，開出的所有當票也全都整理了一遍。

收拾著收拾著，我猛然間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那件事的瞬間，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般，轟咚轟咚個不停。

會是我想的那樣嗎？

這一刻，我終于能對大家的心同了。

十一點五十剛過，外面忽然起了風。

那風不是從東西街口灌進來的，而像是拔地而起。

接著，門外街道上的半空中忽然出現了一道黑漆漆的門。

看到那道憑空出現的虛幻之門時，我心中的所有猜測，在這一刻落了地。

是差來了。

白老太一事，差來鎖魂，臨走時說過，我經營當鋪，渡化魂魄，功德加，到時候會有論功行賞。

這事兒過去好久了。

并且當時他們離開之后，六角宮燈里又多了很多功德之，還有了燈油，我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便是論功行賞。

現在看來，怕不是。

而真正的論功行賞，是在今夜。

這應該算是年終盤點吧？

思索間，兩名穿暗紅寬袍大袖，擺上繡著一圈祥云，頭戴帽，腰系寬帶的差從門里走了出來。

我呆呆地站在柜臺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那一刻，我甚至在想，我該不該像古代接圣旨一樣……

還沒等我想清楚，兩名差已經站在了南書房外。

有些尖銳怪異的聲音響起：“五福鎮當鋪掌柜小九，于八月初一上任，在任期間，盡心盡職，降服邪，渡化魂……”

兩名差幾乎將我從八月初一以來收取的每一樣品，渡化的每一個魂等等，全都說了一遍。

接著便是論功行賞。

隨著差念著，柜臺上一一出現了很多東西。

其中最讓我驚訝的是兩塊烏金石。

阿婆跟我說過烏金石，說這玩意兒在間產出很，絕大多數產自間河流，在兩道上是通貨。

很值錢。

就算是在鬼市，有錢也很難買到。

最后，其中一個差上前一步，從寬大的袖口里將一個純黑的小盒子放在了柜臺上，說道：“小九掌柜業績斐然，除了按規則行賞之外，這樣東西是專門為小九掌柜準備的。”

我彎腰湊近小盒子看了看，卻發現那玩意兒甚至都不能稱為是一個盒子。

因為它整個渾然一，本找不到從哪兒打開。

差繼續說道：“小九掌柜切記，如果以后您有機會進間，鬼市也在，一定記得帶著它。”

我張想問些什麼，卻剛好午夜十二點了。

兩名差瞬間回到黑門之中，消失不見。

從他們出現到消失，一切歸于平靜，前前后后不過十分鐘。

我卻恍然如做了一場怪誕至極的夢。

但柜臺上擺著的這一切，以及六角宮燈里幾乎已經溢滿的功德之，都在提示著我，剛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幽冥之境的論功行賞，雖遲但到。

倒座房連接南書房的小門被拉開，所有人都站在門口朝我看來。

黎青纓第一個跑過來，一把抱住了我：“小九，恭喜你啊，你的份被方承認了！”

接著，虞念也走了過來，角也噙著笑：“小九，你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所有人都很激。

這大半年來的，在這一年的最后一天，得到了一個最好的總結。

金無涯、竇金鎖他們陸續離開。

胡玉麟離開的時候，深深地看著我說道：“小九，恭喜你。”

對于胡玉麟，我的心曾經是復雜的。

他救過我，也傷害過我。

但自從他與柳珺焰聯手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向著我們的，以后，我們也會是長久的盟友。

所以，我回以微笑：“謝謝胡大哥。”

胡玉麟笑著咳了幾聲，他最近先是越階驅九尾遮天陣，后又用了魅影追蹤，消耗太大，要回山養傷去了。

“弟妹，恭喜。”梟爺也道了賀，然后出拳頭頂了頂柳珺焰的肩膀，說道：“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我等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