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連忙將許靖央領宮。

順著長廊，許靖央在殿外站定。

大宮道：“娘娘剛剛回來不適，正在喝藥，還請昭武王在此稍等片刻。”

許靖央頷首：“有勞。”

大宮旋即挑簾，了殿。

許靖央靜靜地站在廊下，看著滿庭芬芳，那張清英氣的面容，眸烏黑沉沉。

在皇上去護國寺酬神那日，許靖央私下地見了皇後一面。

請皇後陪做一出戲。

只需要假意爭執，皇後再將水潑到許靖央上便可。

不過後來許靖央挑了下雨的天氣來，老天爺都在幫們。

皇後起初不同意，仍記得目沉沉，反問許靖央：“你憑什麼覺得長公主會中計？”

許靖央便將潘祿海去邊關打探消息的事，說了出來。

那個時候潘祿海就頻頻安排自己帶來的宮人來伺候許靖央更。

只要仔細去想他們這麼做能達到什麼目的，便不難猜出他們想要做什麼。

許靖央對皇後道：“皇上如今愿意信任臣，且臣又剛立下戰功，們若想針對，只能從臣的出上面做文章。”

後來許靖央安在趙曦家宅附近的探子，也果然證實了這點。

皇後聞言，一聲呵笑：“皇上真是可憐，邊之人盡數倒戈，他活該！”

緩了緩，皇後又看向許靖央。

“你為什麼要害長公主？本宮又憑什麼幫你？許靖央，別忘了，你還欠本宮的承諾沒有兌現，寶惠至今沒有找回來！”

護國寺里的鐘聲沉寂幽遠，過格子窗照進滿室塵埃。

許靖央低聲平靜道：“臣已經查清楚，當初寶惠和親，正是長公主在背後向皇帝出謀劃策，臣咽不下這口氣。”

皇後怔了怔，看著許靖央，緩緩點了點頭。

“咽不下這口氣……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不枉寶惠同你朋友一場。”

故而，許靖央再站在儀宮廊下，這次是為了來答謝皇後。

如今看著儀宮的滿園芬芳，樹下的秋千靜靜地停著，從前蕭寶惠還能在這里無憂無慮地玩樂，而今……

許靖央眸黯然。

就在這時，後傳來大宮的聲音：“昭武王，娘娘請您進去。”

“好。”

許靖央斂起心神，低頭挑簾，步殿。

一清雅中混合著淡淡藥香的暖意，便撲面而來。

殿不似外間明亮，線被細細篩過，和地流淌。

東側臨窗設著一張紫檀木嵌螺鈿貴妃榻，皇後正斜倚在上。

換了一襲月白雲紋的常服，手邊的小幾上，一只白玉藥碗尚未撤下，碗底殘留著深褐的藥。

這會兒，皇後的面有些蒼白，上淡淡，眉眼間帶著一倦怠。

然而，當抬眸向許靖央看來時，眼神仍是漆黑清醒的。

許靖央走到皇後面前，拱手道：“臣謝過皇後娘娘。”

皇後抬了抬手，示意起，作雍容華貴，也帶著幾分疏遠。

“本宮這次雖幫了你，可不代表，本宮就能原諒你。”皇後語氣微冷。

許靖央垂眸：“臣知道，不管寶惠是死是活，臣都會不余力地派人尋找，絕不會放棄。”

皇後聽言，冷淡的眼神緩和了些許。

靜默半晌，抬起戴著玉鐲的手，輕輕招了招。

“你過來。”

許靖央便走上前，按照皇後的示意，不解地彎腰低頭。

這時，皇後抬起手，輕輕地覆在了許靖央的臉頰邊。

的上帶著苦的藥香，手掌溫暖，像母親的覺。

許靖央怔了怔。

皇後眼睛微紅，語氣雖還生，可說出口的話，卻明顯是了心腸。

“本宮上次用力打了你那下，要是寶惠在，不知該鬧什麼樣子，素來與你關系最好……昭武，還疼嗎？”

許靖央搖了搖頭：“是臣請娘娘配合計劃，打得越狠，越是真。”

“你這孩子，對自己一貫心狠。”皇後看著許靖央，有些走神地喃喃，“真好啊，昭武，你已經了太廟，從此以後留名青史，後世都會記得你，可寶惠該怎麼辦呢，皇上現在對已絕口不提了……”

聽到這里，許靖央張了張，要說出口的話，不知為什麼，變作眼中氤氳的紅痕。

在戰場上了傷沒掉過眼淚，前世被家人聯手害死時沒掉過眼淚。

而此刻，一滴熱淚順著許靖央的眼中滴落，掉在皇後手背上，皇後好似被燙了一下，回過神抬眼看向。

許靖央聲音帶著濃濃的寒意：“皇後娘娘，靖央愿用命起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棄尋找，而那些害了寶惠的人，我不會放過他們。”

皇後聽罷，的先是用力一抿，試圖將那翻涌而上的悲慟回去，角卻不控制地抖起來。

接著，一聲極力抑的嗚咽終究是從口中溢出。

皇後猛地抬手捂住了，別開頭去，大口大口地泣起來。

淚水瞬間決堤，順著蒼白的手指隙洶涌而出，滾燙地滴落在華貴的襟上。

那不是皇後在哭，那是一個失去了心骨的母親，在漫長的等待與無的尋覓後，終于聽到了有人與同仇敵愾。

那繃的心弦驟然斷裂，所有偽裝出的堅強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皇後的肩膀劇烈地抖著，低的嗚咽聲細碎。

真好，除了和平王，還有人記得寶惠，愿意為報仇！

這些時日，就連皇後的親哥哥陸國舅，看見皇後跟皇帝關系張，甚至來勸算了。

讓忍得一時，一切等到平王登基了再說。

可是該怎麼忍？還要怎麼忍？

就是因為總勸自己忍忍便罷了，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這皇後之位，看似尊榮，實則是座孤島。

後是家族，步步要周全，前是君王，時時要順遂。

一旦有了什麼事，家族遞來的是一個“忍”字，皇帝賜下的是一個“讓”字。

被架在這九五之尊與鐘鳴鼎食之間，輒得咎。

原來這母儀天下，不過是這深宮里最不由己的一枚棋子。

皇後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痛苦，會被許靖央這樣一個，毫無緣關系的子來分擔和諒。

許靖央見皇後哭的面發紅，呼吸急促，連忙輕輕拍著的後背。

“皇後娘娘，為重！”勸道。

大宮趕忙服侍皇後喝了點茶水，漸漸地，皇後才緩和過來。

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緒，眼睛已紅腫不堪。

皇後抬手，示意大宮退下。

之後，看著許靖央，聲音帶著哭後的嗡噥沙啞。

“靖央，”皇後冷靜地喚，“本宮還要你承諾本宮一件事。”

“娘娘請說。”

皇後忽然起，毫無預兆地跪下來。

許靖央一驚，急忙也跟著跪下。

“娘娘？您這是干什麼！”

想攙扶皇後起，卻被皇後死死地抓住雙手。

“靖央，答應我，離信兒遠些！不要與他在一起，更不要嫁給他……這是本宮唯一所求了。”

許靖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