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央立刻拱手，垂眸道：“皇上，末將絕無此意，寧王殿下份尊貴，才德出眾，是末將陋，恐配不上殿下。”

皇帝臉上的溫和笑意淡去幾分，化作一種似笑非笑的審視。

“哦？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昭武王，你莫不是……當真看不上朕的夜兒？”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父皇，”蕭賀夜適時開口，聲音平穩，“此事與昭武王無關，是兒臣認為如今邊境未定，朝局初穩，遠未到考慮家之時，故而未曾想過婚娶之事。”

皇帝目轉向他：“你年歲不小了，平王早已家，你這個做兄長的，豈能一直孤一人？”

“廢太子死了，朕愧對先皇後，若你的事，朕再不上心，來日去了黃泉，怎麼跟你母後代呢？”

他話鋒一轉，語氣忽然帶上了幾分慨與疲憊，仿佛一位尋常的老父：“朕經過這一場大病，許多事也都看開了。”

“如今啊，就盼著你們剩下的兄弟幾個都能安穩順遂，若是能看到夜兒你家立室，平王與明月能再為皇家開枝散葉，朕也就真的沒什麼牽掛了，屆時便能安心頤養天年，將這千斤重擔……”

他話沒說完，卻咳嗽起來。

自然，也沒有明說，會將這皇位給誰。

但暗示已經足夠明顯，言下之意，好似蕭賀夜親，他就會放權退位。

許靖央眉頭幾不可察地一沉。

抬眸，恰與蕭賀夜投來的目撞上，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警惕。

蕭賀夜深知不愿被婚姻束縛，更不愿被冠上皇家媳的名號。

他正再次開口回絕，皇帝卻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圖，搶先一步，從龍案上拿起一封早已備好的明黃卷軸。

“好了，朕意已決。”皇帝將圣旨往前一遞，目直直看向許靖央，“昭武王，上前接旨吧。”

“父皇！”蕭賀夜上前一步。

皇帝朝他看去：“你若是想讓父皇安心，不留憾，你就不要阻攔。”

蕭賀夜皺眉。

許靖央看著那卷圣旨，又飛快地掃了一眼面沉靜的蕭賀夜。

沉默一瞬，終是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聲音平穩無波：“末將，接旨。”

皇帝臉上頓時出滿意的笑容，起繞過桌子走來，親手將圣旨放手中。

“好，好！這才對嘛！朕希你們二人，日後能夫妻同心，百年好合，看到你們好好的，朕也就放心了。”

許靖央握著那卷沉甸甸的圣旨，緩緩站起。

蕭賀夜也適時拱手，聲音沉冷：“兒臣，謝父皇恩典。”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二人退下。

待許靖央和蕭賀夜離去，皇帝角的笑容才漸漸消失，神轉而變冰冷的毒。

許靖央走在宮道上，蕭賀夜快步追上了。

他側眸看著清冷的側，沉默片刻，才低沉開口：“方才的事，你若不愿，不必勉強，圣旨雖下，但并非沒有轉圜的余地。”

許靖央目視前方，沒有回應。

蕭賀夜見不語，眉頭微擰，繼續道：“你不是一直想暫時離京去幽州麼？本王可以安排，讓你以軍務為由離京，待你回來，時日一長，父皇對賜婚的執念或許也就淡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或者，本王可以稱病，拖延婚期……”

蕭賀夜難得地顯得有些絮叨，一連想了幾個法子，試圖為解開這道枷鎖。

最終，他腳步微頓，看向，聲音里帶著一幾不可察的繃，甚至有一不易察覺的懇切。

“討厭這樁婚事可以，但，別討厭本王，你說句話也好。”

許靖央終于停下腳步，轉過，眸平靜地看向他。

“我若嫁給王爺，王爺能接皇上方才所言麼？”

“什麼？”

“就是婚後，首先，我是昭武王，其次，才是寧王妃。”

蕭賀夜沒料到突然問這個，怔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地頷首：“自然，在本王眼中，你首先是許靖央，是戰功赫赫的昭武王，本王敬重你的能力與抱負，從未想過要將你困于後宅。”

“王妃之名，不過是多一重份罷了，該屬于你的權柄與尊榮，一樣都不會。”

他甚至覺得，本就該如此。

許靖央看著他認真的神，輕輕點頭：“那好，這樁婚事，我應了。”

這下，換蕭賀夜愣住了，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深邃的眸中閃過一難以置信的芒，下意識追問：“你……同意？愿意嫁給本王？”

他心中不控制地涌起一的歡喜，極快的亮自薄眸深閃過。

但很快理智席卷上來，蕭賀夜的心又沉了沉，他知道這并非許靖央真心愿意。

許靖央看著他：“王爺，當初我勢單力薄，舉步維艱時，不是也曾主尋您，提出若嫁寧王府，可助您三年之問鼎皇位麼？”

微微偏頭，避開他過于專注的視線，看向宮道旁開始落葉的樹木。

“如今，算是我報還當初王爺相助之恩，至于夫妻之實……”頓了頓，聲音更淡，“不必強求，待到王爺將來大權在握，不再需要這樁婚姻作為助力時，我自會求和離，屆時，天高海闊，你我兩清。”

蕭賀夜眸驟然沉了下去，如同化不開的濃墨。

原來，是為了報恩。

他心底那剛剛燃起的微弱火苗，被一盆冷水澆熄，只剩下一片冰涼的然。

他多麼希，是因為對他有那麼一意才點頭。

但他什麼也沒表，只是將翻涌的緒死死住，聲音聽起來甚至比平時更冷靜幾分。

“如此，委屈你了，在本王邊，恐怕還要蹉跎你一兩年的。”

許靖央卻搖了搖頭，語氣緩和了些許：“我不覺得委屈，只當是一同乘船，我替王爺揚帆罷了。”

說罷，許靖央又低聲音：“皇上的反應有些古怪，放權太快，我怕有問題，王爺一定要小心。”

“最好是……注意平王那邊的向。”這句話說的有些低冷。

從前廢太子在時，三足鼎立。

而今太子死了，三人的平衡被打破，勢必會變兩個人的角逐。

平王和蕭賀夜，目的都是九五之尊的那個皇位。

皇帝今天將他們的兵權合并，那麼定會扶起平王，將他抬到一個跟蕭賀夜勢均力敵的位置。

日後的路會有些艱難。

蕭賀夜點了點頭：“這些本王都知道，有你在，其實本王已經贏了。”

“王爺還是先別那麼樂觀，”許靖央提醒他，“圣旨上所定的婚期在明年春三月，時日尚足，王爺若有什麼需要布局或準備的，知會我一聲便可。”

的語氣實在是太過公事公辦，蕭賀夜的神幾不可見地微微一黯。

許靖央告退離去，蕭賀夜瞧著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緒翻涌，最終只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的報恩，也不是并肩同行的盟友。

可如今，這似乎已是能靠近的，最近的距離了。

皇帝給寧王和昭武王賜婚的消息，在京城傳開以後，瞬間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