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將他略顯佝僂的影投在墻壁上，顯得深沉。

這件事，他給誰都不放心，必須親自找一個絕對穩妥的機會送出去。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徒弟小太監的聲音：“師父，您該去巡視廷庫房，檢查落鑰了。”

每日戌時三刻，高德勝都要例行巡視廷幾重要庫房，并檢查落鑰況。

他想，這就是他的好機會，旁人也不會懷疑。

打定主意，高德勝攏了攏上的厚實棉袍，推門步了寒冷的夜里。

寒風立刻撲面而來，讓他打了個寒噤，後小太監手里的燈籠搖曳不定。

他沿著悉的宮道緩步而行，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很快，高德勝來到了靠近廷邊緣的一小庫房。

這里存放著一些宮中重要的珍，只是一部分，但也足夠珍貴。

按照往常慣例，高德勝讓徒弟拿著簿子，跟他進去核對。

門口守衛的林軍檢查過他的令牌才放行。

庫房大門鎖，他取出鑰匙，沉重的鎖頭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推開厚重的木門，庫房里沒有點燈，高德勝接來小徒弟的提燈走。

在他前方，燈籠投下的一小圈昏黃暈，勉強照亮前頭的路。

捧著賬簿的小太監，習以為常地走到墻邊，打算將燈燭逐一點燃。

平時他們就是這麼對賬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小太監從懷中取出火折子，走向固定的青銅燭臺。

唰的一聲，火折子亮起微弱的芒。

小太監踮起腳，正要將那簇小火苗湊近燭臺上半截殘燭的燈芯。

忽然！

那燭臺不知為何，竟在他剛到的時候猛地一歪，啪嗒一聲，直接從他手中，掉在了地上！

小太監嚇了一跳，低呼一聲，連忙彎腰去撿。

然而，他的手剛一到那冰冷的青銅燭臺，就覺手一片黏膩。

他借著火折子尚未熄滅的亮，疑地抬起手，只見指尖沾滿了明的、油汪汪的水狀。

一燈油特有的氣味竄鼻腔。

“咦？”小太監發出困的聲音，下意識地喃喃低語，“這燭臺上的油……怎麼出來了？還弄得滿地都是……”

高德勝在前面聞言，猛然臉一變，回過頭來：“不好！”

他正要撲過去踢開火折子，誰料，呼的一聲裂響！

一簇幽藍的火苗猛地竄起，如同煙花般，瞬間沿著油跡瞬間蔓延開來！

大火很快舐上小太監的袖，他方才撿那燭臺時，不慎被染了袖子，很快就被烈火纏了！

“啊！啊！師父，救我！”小太監疼的滿地打滾。

外頭的林軍聽到靜急忙跑進來：“快！去人，走水了！”

高德勝急忙說：“先將人抬出去！”

他是宮里的老人，已經迅速察覺到了不對勁。

卻來不及了！

那小太監不知踢到了什麼箱子，火苗竟順著箱燃燒，突然，轟隆一聲響！

高德勝只到眼前箱子不知怎麼就炸了，沖出來的火將木屑炸碎片，連帶著他也摔了出去。

那附近兩名林軍，更是瞬間倒在地上。

往日里那些堆積在墻角的名貴綢緞帳幔，制屏風，全都一一燒了起來！

周圍很快變一片火海汪洋。

許鳴玉剛走到附近，就聽見一聲轟隆的響。

他白天沒能徹查箱子，始終覺得不安，便打算趁著夜的間隙，去庫房查個究竟。

卻沒想到，恰好見這間庫房炸，當許鳴玉疾跑到院子里的時候，看見的卻是熊熊火！

“不好！”許鳴玉心頭巨震，“來人！走水了！快來人！”

與此同時，他沒有毫猶豫，朝著院中備用于防火的大水缸沖去，飛快下自己寒的外袍浸水中。

待他猛地撈起，便焦急地披在上，一頭扎了濃煙滾滾的煉獄火海中！

大火熊熊燃燒。

與此同時，報恩殿，靜謐非常。

山里的夜很是安靜，卻也更為寒冷刺骨。

許靖央睡不著，索披著大氅來到了報恩殿。

今日那九十九遍超生引渡的經文中，藏著的私心。

拿起三支香，走到燭臺邊引燃。

青煙徐行，許靖央盯著那一簇火點，心中暗想。

諸天神佛，滿殿英靈，若你們當真有，請萬萬保佑寶惠，直到平安被找到。

許靖央恭敬叩首，上香敬拜。

忽然，後傳來細微的靜。

許靖央眸凜冽，驟然回頭。

站在門口的明黃影頓了頓，皇帝披著大氅，帶著兩個侍衛立在那。

他微微一笑：“昭武，這麼晚不休息，怎麼還在拜佛。”

許靖央收斂冷意，起拱手：“參見皇上，末將睡不習慣禪房的木榻，故而出來走走。”

皇帝徑直走到佛前，取香，就著燭火點燃，作虔誠。

他雙手合十，閉目默禱片刻，才將香香爐，與許靖央那三炷香并列。

做完這一切，他方轉，目落在許靖央上。

皇帝臉上帶笑，語氣平緩，卻有些意味深長：“昭武啊，你為堂堂大將軍，在戰場上叱咤風雲，威風凜凜，斬將奪旗如同探囊取。”

“朕不有些好奇，像你這般人，相信這世上有天命、有神佛嗎？”

許靖央迎著他的目，眸沉靜如水：“回皇上，末將相信手中的劍，相信麾下的兵，但更相信自己。”

皇帝聞言，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負手而立，向殿外沉沉的夜。

“朕卻相信，上蒼終究是公道的，昭武，你很得老天厚，他給了你旁人塵莫及的天賦，勇武、韜略，甚至……”他頓了頓，“一份尋常子沒有的剛毅。”

“皇上謬贊，老天爺也確實給了末將許多挑戰與磨礪。”許靖央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皇帝輕輕笑了一聲。

“在朕看來，你至今所經歷的那些，或許都算不得真正的難，其實朕告訴你，這世間真正痛苦的滋味，并非刀劍加，亦非沙場敗績，而是……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許靖央暗暗垂眸。

這種滋味，豈會不知？

前世被懸掛城外等死，眼睜睜看著家人數次將放棄。

看著跟隨自己的忠臣良將逐一慘死，看著自己命相搏得來的一切在謀與背叛中化為齏。

那種撕心裂肺的無力，早已嘗夠。

許靖央面上波瀾不驚，微微垂眸。

皇帝跟說這些干什麼？

皇帝語氣轉而溫和：“天已晚，山中風寒，昭武還是早些回禪房休息吧。”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倉促跑來：“皇上！宮中急報，出事了！”

許靖央眉心一跳，皺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