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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花房的恒溫系統在午夜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像是被掐住嚨的尖。蘇晚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腳踝的銀鈴隔著繃帶硌進皮,疼得倒一口冷氣。空氣里的草莓香還沒散盡,混著警報的電流味,在悶熱的空間里凝粘稠的網。
“怎麼回事?”陸䂙的聲音從隔壁休息室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他總是這樣,哪怕在最深的睡眠里,也能第一時間捕捉到的靜——就像安裝了某種與神經相連的應。
蘇晚沒應聲,只是死死盯著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吊燈。燈發出“滋滋”的脆響,像是在倒計時。三秒后,整座花房驟然陷黑暗,警報聲戛然而止,只剩下暴雨敲打著玻璃的悶響,像無數只拳頭在外面捶打。
黑暗是有重量的。它順著通風口灌進來,在眼皮上,裹住的腳踝,連呼吸都變得滯。蘇晚索著掀開被子,指尖到床沿冰涼的金屬支架——那是昨夜陸䂙用來固定手腕的鐐銬,此刻雖然松開了,卻在皮上留下淡紫的勒痕。
的心跳開始加速,像要撞碎肋骨。三天前藏在花房角落的那片碎鏡片,此刻正在黑暗里發出微弱的反。那是上周玻璃幕墻被冰雹砸出裂紋時,趁陸䂙理碎片藏起來的,邊緣被磨得不算鋒利,卻足夠劃破皮。
“晚晚?”陸䂙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靠近,帶著的水汽——他大概是剛從浴室出來,發梢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在死寂里格外清晰。“別怕,只是跳閘了。”
蘇晚屏住呼吸,蜷著往床底去。腳踝的銀鈴被死死按住,繃帶下的皮已經磨出了泡,此刻被指甲掐著,反而過了鈍痛。能想象出陸䂙此刻的樣子:赤著腳,黑睡袍松垮地系在腰間,脖頸還留著昨夜咬出的紅痕——他總在時讓用力咬他,說這樣“能覺到疼,才知道不是在做夢”。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簇微弱的。陸䂙劃著了一火柴,橘紅的火苗在他掌心跳,映出他半明半暗的側臉。他的眉骨很高,在火下投出濃重的影,眼神卻異常溫和,像暴雨夜守在篝火旁的獵人。
“過來。”他朝出手,手腕上的銀鏈隨著作輕晃——那是去年生日送他的禮,本該是束縛他的枷鎖,最后卻了他用來牽引的韁繩。“站在那兒會著涼。”
蘇晚沒。的指尖已經到了床底的隙,碎鏡片的棱角硌著掌心,帶來尖銳的安全。火柴的漸漸微弱下去,在熄滅前的最后一秒,看到陸䂙眼底一閃而過的偏執,像被按進水里的火星,隨時會重新燃起。
“咔噠。”火柴滅了。花房再次墜更深的黑暗,連暴雨的廓都模糊了。
陸䂙的呼吸聲就在三步之外。他似乎沒有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蘇晚能聞到他上的松雪香水味,混著淡淡的煙草氣——他又在不知道的時候煙了,這個總是止接任何“有害”的男人,卻總在深夜躲進臺吞云吐霧。
時間在黑暗里變得粘稠。開始默數,從一開始,數到六十的時候,腳踝的泡破了,溫熱的順著皮往下淌,浸了繃帶。數到八十時,通風口傳來金屬的輕響,大概是備用發電機啟失敗的聲音。數到九十時,終于到了床底的碎鏡片,冰涼的棱角著掌心的紋路,像一枚冰冷的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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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䂙,”突然開口,聲音在黑暗里發飄,“我想去洗手間。”
對面的呼吸頓了頓。“我抱你去。”陸䂙的聲音聽不出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早已看穿的伎倆。
蘇晚攥了碎鏡片,緩緩從床底爬出來。黑暗中,能覺到陸䂙的視線落在上,像實質的網。故意放慢腳步,讓腳踝的銀鈴發出細碎的響,同時悄悄將碎鏡片藏進袖口,邊緣抵住小臂的皮,疼得指尖發。
經過花房中央的黑玫瑰架時,突然腳下一,順勢往陸䂙懷里倒去。預想中的懷抱卻空了——他不知何時后退了半步,重重摔在地板上,膝蓋磕在花架的金屬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笨手笨腳的。”陸䂙的聲音里帶著笑意,蹲下來扶的胳膊。他的指尖很燙,到冰涼的皮時,激起一陣戰栗。“就這麼想往我懷里鉆?”
蘇晚咬著下沒說話,趁他扶起的瞬間,將藏在袖口的碎鏡片到掌心。玻璃的棱角已經在小臂上硌出了印,混著冷汗,帶來尖銳的清醒。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備用發電機隨時可能啟,監控一旦恢復,就再也沒有靠近他嚨的可能。
“我冷。”往他懷里了,聲音帶著刻意裝出來的委屈。鼻尖蹭過他的鎖骨,那里的紅痕已經淡了,卻還殘留著的齒印。“你抱我去休息吧。”
陸䂙低笑起來,腔的震過相的皮傳來,像某種危險的共鳴。他攔腰抱起,腳步穩健地走向休息室,發梢的水珠滴落在頸窩,冰涼的讓幾抖。
休息室的地毯很厚,吸走了所有腳步聲。陸䂙把放在沙發上,轉去茶幾上的打火機。就在他彎腰的瞬間,蘇晚猛地坐起,攥著碎鏡片的手狠狠刺向他的嚨——
手腕卻在半空中被死死攥住。
陸䂙不知何時轉過,掌心的溫度燙得嚇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卻能覺到他指節的用力,碎鏡片的棱角深深嵌進兩人握的皮,珠順著指往下淌,滴在地毯上,暈開深的花。
“想殺我?”他的聲音很輕,像人間的呢喃,指尖卻突然用力,蘇晚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碎鏡片“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在黑暗里滾出很遠。“用這個?”
蘇晚掙扎著想回手,卻被他按得更。腥味在空氣里彌漫開來,混著他上的松雪香,形一種詭異的甜膩。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地下室,他也是這樣攥著的手腕,把的指甲一個個掰斷,只為了讓承認“永遠不離開”。
“晚晚,晚晚。”陸䂙低低地喚的名字,另一只手輕輕著的頭發,作溫得像在安驚的貓。“你就這麼想走?”
他突然俯下,鼻尖幾乎著的額頭。黑暗中,能覺到他的睫掃過的皮,帶來微的戰栗。“我告訴過你,殺了我,你也走不了。”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卻讓如墜冰窟,“林舟倒是機靈,躲得不見蹤影,可你爸媽的別墅里,我的人還在二十四小時守著。你猜他敢不敢來?”
蘇晚的心臟驟然。忘了,這個男人從來不是孤一人。他的瘋狂背后,是盤錯節的勢力,是無數雙藏在暗的眼睛,的每一次反抗,最終都會變刺向自己肋的刀。林舟的消失不是解,而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他越安全,的枷鎖就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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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終于忍不住涌了上來。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絕——那種明知是死局,卻還在徒勞掙扎的絕。
陸䂙突然松開了的手,黑暗中傳來打火機的“咔噠”聲。橘紅的火苗再次亮起,映出他手腕上的傷口,珠正順著銀鏈往下淌,在鏈節上凝細小的珠。他的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鋼,死死盯著,帶著某種近乎虔誠的偏執。
“你想殺我,對不對?”他拿起地上的碎鏡片,用指尖輕輕挲著鋒利的邊緣,珠在玻璃上劃出蜿蜒的痕跡。“其實很簡單,我教你。”
他突然抓住的手,將碎鏡片按在自己的心口。“這里,第三肋骨下面。”他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講解一道數學題,“用力刺進去,別猶豫。”
蘇晚的指尖劇烈抖起來,碎鏡片的棱角已經刺破了他的皮,溫熱的涌出來,染紅了的指。能覺到他腔的震,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擊的指尖,帶著某種滾燙的、令人窒息的重量。
“不敢?”陸䂙笑了,火苗在他眼底跳躍,“還是舍不得?”
他突然俯在耳邊,氣息帶著腥味和松雪香,像某種致命的。“晚晚,你知道嗎?每次你想殺我的時候,我都覺得……你是我的。”他的指尖輕輕劃過的鎖骨,那里的朱砂痣在黑暗中仿佛也在發燙,“只有到極致,才會想毀掉對方,不是嗎?”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玻璃花房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打火機微弱的“滋滋”聲。蘇晚看著他心口的珠順著碎鏡片往下淌,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像個致的瓷娃娃,渾都是裂痕,卻還在固執地往自己的傷口上撒糖。
“下次換把刀。”陸䂙拿過手里的碎鏡片,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俯吻了吻染的指尖,作虔誠得像在朝圣。“我書房的屜里有把古董匕首,很鋒利,我教你怎麼用最準。”
打火機的火苗再次熄滅。黑暗中,他的懷抱突然變得滾燙。蘇晚被他抱住,臉頰在他流的口,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一聲比一聲響亮,像在耳邊宣告某種不容置疑的主權。
“別怕黑。”他的聲音在黑暗中發悶,帶著某種近乎脆弱的溫,“以后我當你的燈,永不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備用發電機終于發出“嗡”的啟聲。慘白的燈瞬間填滿花房,照亮了地毯上的跡,照亮了他心口的傷口,也照亮了手腕上淡紫的勒痕。
陸䂙松開,起去拿醫藥箱。過玻璃幕墻照進來,在他后拉出長長的影子,像一道無法越的牢籠。蘇晚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到自己的小臂——那里的印已經干涸,形狀像一朵扭曲的玫瑰。
知道,這場停電的十三分鐘,不過是這場漫長囚里的一個逗號。而和他,還將在這座玻璃花房里,繼續書寫沒有盡頭的、染著和糖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