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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花房的排水系統在暴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嗚咽,雨水順著單向鏡的裂蜿蜒而下,在墻面上畫出猙獰的水痕,像一道道未干的。蘇晚蜷在藤椅的角落,腳踝的鎖鏈被雨水浸得冰涼,倒刺嵌進皮的地方泛起紅腫,每一下都牽扯著細的疼。
陸䂙是在黃昏時帶著藤編搖籃進來的。那時雨剛起,豆大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把搖籃放在花房中央,黑玫瑰叢環繞的位置,指尖過糙的藤條,像在一件稀世珍寶。
“喜歡嗎?”他轉看向蘇晚,眼底映著窗外翻涌的烏云,“我親手編的。”
蘇晚沒有看他。的目落在搖籃底部——那里鋪著一層干枯的草莓葉,是從被燒毀的草莓園里撿回來的,邊緣還帶著焦黑的痕跡,在的空氣里散發出腐朽的甜香。
陸䂙似乎并不在意的沉默。他走過來,蹲在面前,指尖輕輕拂過的臉頰,作溫得與這瘋狂的雨夜格格不:“醫生說,你懷孕了。”
蘇晚的猛地一僵,像被投冰水中。下意識地護住小腹,那里還平坦得沒有任何起伏,卻仿佛已經承載了某種無法言說的重量。
“別怕。”陸䂙握住的手,按在自己的口,那里的心跳強勁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偏執,“是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他的指腹挲著的手背,那里還留著昨天被玻璃碎片劃破的疤痕,已經結痂,呈淺褐:“他會像我,也會像你。”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得像雨夜里的嘆息,“最重要的是,他會永遠陪著我們。”
“我們”兩個字像針,猝不及防地刺進蘇晚的心臟。猛地回手,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不是你的。”
陸䂙的眼神驟然變冷,像被冰封的湖面。他抓住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碎的骨頭:“蘇晚,你說什麼?”
“我說,不是你的。”蘇晚迎著他的目,沒有毫退,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抖,“是林舟的。”
知道這句話會激怒他,像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可控制不住自己——在這座連呼吸都被監控的花房里,這是唯一能刺傷他的方式。
陸䂙的臉瞬間變得猙獰,像被激怒的野。他猛地將拽起來,不顧鎖鏈的拖拽,將按在冰冷的玻璃墻上。雨水順著墻流下來,打了的頭發和衫,冰冷刺骨。
“林舟的?”他的聲音里帶著抑的怒火,呼吸灼熱地噴在的臉上,“你就這麼忘不了他?”
他的手順著的腰線往下,停在的小腹上,力道大得讓幾乎不過氣:“就算是他的又怎麼樣?在你肚子里一天,就得姓陸一天!生下來,我養著!”他的眼底閃爍著瘋狂的芒,“我會把他教得像我一樣,只認你這個母親,只認我這個父親!”
蘇晚看著他偏執的眼神,突然覺得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毫不懷疑他說得出做得到——這個男人,連囚都做得如此理直氣壯,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陸䂙,你瘋了。”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瘋了?”陸䂙笑了,笑聲里帶著無盡的悲涼和瘋狂,“我早就瘋了!從七歲那年被鎖在地下室,從第一次過鐵欄看到像你鎖骨痣一樣的晚霞,我就瘋了!”
他猛地低下頭,吻住的。這個吻帶著雨水的冰涼和不容抗拒的占有,像一場狂風暴雨,幾乎要將吞噬。蘇晚拼命掙扎,卻被他按得更,后背的玻璃墻硌得生疼,像要嵌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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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松開。兩人都有些息,雨水順著他們的發梢滴落,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深的水漬。
陸䂙抵著的額頭,眼底的瘋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脆弱的懇求:“晚晚,別再說這種話了,好不好?”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我們有孩子了,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
他輕輕著的小腹,作溫得像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我們把他養大,教他數晚霞,告訴他那是媽媽鎖骨上的。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一家人”三個字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蘇晚的心臟。看著他眼底的憧憬,突然覺得無比諷刺——用囚和傷害換來的“家”,算什麼家?
雨越下越大,玻璃花房的嗡鳴幾乎要被雨聲淹沒。陸䂙抱起蘇晚,小心翼翼地將放在藤編搖籃旁邊的地毯上,然后自己也蹲坐下來,背靠著搖籃,將攬進懷里。
他的溫過的衫傳過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安穩。蘇晚想掙扎,卻被他抱得很,彈不得。
“別。”他的聲音很輕,像人間的呢喃,“就讓我抱一會兒。”
雨聲淅淅瀝瀝,像一首冗長的催眠曲。陸䂙開始哼起歌來,調子很奇怪,不章法,帶著一種孩般的走調,卻又意外地讓人平靜。
“睡吧睡吧,我親的寶貝……”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爸爸的雙手永遠保護你……”
蘇晚的漸漸放松下來。或許是雨聲太過催眠,或許是他的懷抱太過溫暖,又或許是真的累了——累到不想再反抗,不想再掙扎。
能覺到他的下抵在的發頂,呼吸均勻而平穩。他的手一直放在的小腹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仿佛那里真的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不知過了多久,陸䂙的歌聲漸漸停了下來。他低頭看著,眼底的偏執和瘋狂被一種復雜的緒取代,有溫,有占有,還有一不易察覺的恐懼。
“晚晚,”他輕聲說,“你教他我爸爸,我就教他數晚霞,好不好?”
蘇晚沒有回答。閉上眼睛,聽著窗外的雨聲,著他懷抱的溫度。腳踝的刺痛還在,心里的絕也還在,可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一微弱的希,像雨夜里的星,雖然遙遠,卻真實存在。
或許,等孩子出生,一切都會不一樣。
或許,這只是在絕中生出的,又一個自欺欺人的幻想。
但至在這一刻,愿意相信。
陸䂙似乎也沒有期待的回答。他只是抱著,靜靜地坐著,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雨聲在花房里回,藤編搖籃在微風中輕輕搖晃,發出細微的聲響,像一首未完的搖籃曲。
蘇晚的意識漸漸模糊,在半夢半醒間,仿佛看到了一片絢爛的晚霞,過地下室的鐵欄照進來,像鎖骨上的朱砂痣。一個小小的男孩出手,想要那片晚霞,他的眉眼像極了陸䂙,卻有著和一樣清澈的眼神。
出手,想要抓住那個男孩,卻只抓到一片虛空。
“晚晚?”陸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擔憂,“你怎麼了?”
蘇晚睜開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月過玻璃花房的裂照進來,在他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
“沒什麼。”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剛睡醒的沙啞。
陸䂙看著,眼底閃過一疑,卻沒有追問。他低下頭,在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作溫得像羽拂過:“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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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閉上眼睛,將頭埋在他的懷里。能覺到他的心跳,強勁而有力,帶著一種奇異的安穩。腳踝的刺痛還在提醒的困境,可卻第一次沒有那麼強烈的想要逃離的沖。
或許,就像陸䂙說的那樣,他們真的只能這樣糾纏下去,直到彼此都化為灰燼。
而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或許就是這場瘋狂糾纏里,唯一的救贖。
月漸漸移到藤編搖籃上,在干枯的草莓葉上投下細碎的斑。陸䂙的呼吸漸漸均勻,他睡著了,眉頭卻依然微微皺著,像在做什麼不安的夢。
蘇晚出手,輕輕平他的眉頭。指尖到他皮的那一刻,突然覺得,或許這場以為名的囚,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忍。
至,在這個雨過天晴的夜晚,不再是一個人。
雖然,這份陪伴是以自由為代價換來的。
但在這座玻璃花房里,自由,或許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
蘇晚閉上眼睛,聽著陸䂙平穩的呼吸聲,漸漸沉夢鄉。夢里,沒有囚,沒有傷害,只有一片絢爛的晚霞,和一個眉眼清澈的男孩,在晚霞下,出手,對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