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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花房的晨還凝在黑玫瑰花瓣上時,蘇晚已經坐在了花房中央的橡木椅上。手腕上的銀鏈被調得比昨日更,鏈節嵌進皮的地方泛著紅,像串未愈合的舊傷。陸䂙說這是"新規矩",挑刺時必須保持絕對靜止,哪怕一片花瓣落在肩頭,也不能分毫。
"第一。"
陸䂙的聲音從玫瑰叢后傳來,帶著清晨特有的冷冽。他今天穿了件黑絨襯衫,袖口垂落在玫瑰刺上,被勾出細小白痕也渾然不覺。花房東側的金屬架上擺著排銀質挑針,針尾都刻著極小的"晚"字,是他昨夜讓人新打的。
蘇晚盯著面前那株最壯的黑玫瑰。藤蔓上的倒刺泛著青黑,尖端凝著晨,像淬了毒的匕首。這株玫瑰是上周從陸䂙母親的舊園移來的,系還帶著陳年的腐土,他說"帶刺的才玫瑰,溫順的是月季"。
陸䂙走過來,將一枚挑針放在掌心。銀質的針涼得刺骨,蘇晚的指尖下意識蜷,被他用指腹按住手背:"握穩了。"他的指腹有層薄繭,蹭過腕間的紅痕時,激起一陣細的戰栗——那繭是昨夜磨鐵鏈磨出來的,他總在睡著后,用指尖反復挲那些鎖扣,仿佛要在金屬上刻下自己的溫度。
第一倒刺扎在藤蔓中段,約有半寸長。蘇晚屏住呼吸,將挑針湊近刺,晨順著針進袖口,冰涼的混著玫瑰的味。陸䂙就站在后,呼吸拂過頸側,帶著淡淡的雪松氣息,和他西裝口袋里那枚草莓糖的甜香纏在一起,形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慢一點。"他忽然按住的手腕,將挑針往旁邊偏了半分,"別傷著藤蔓。"
針尖錯開倒刺,反而被玫瑰的絨勾住。蘇晚稍一用力,針尖猛地打,在指腹上劃開道細口。珠立刻涌出來,滴落在黑玫瑰的花瓣上,紅得驚心魄。陸䂙低笑一聲,俯用舌尖掉那滴珠,齒尖輕輕蹭過的指腹:"疼嗎?"
疼。疼得像那年在地下室被鐵欄劃破的膝蓋,像被他剪掉長發時扯掉的發,像無數個夜里被鐵鏈勒出的淤青。但蘇晚沒說話,只是重新握挑針,這次指尖用了力,銀針深深刺進倒刺部,猛地一挑——那青黑的倒刺終于離藤蔓,落在鋪著絨的托盤里,發出輕響。
"很好。"陸䂙直起,從托盤里起那倒刺,舉到下看,"現在把它回去。"
蘇晚的睫了。知道這是規矩——每天挑下十倒刺,再原封不地回原。陸䂙說這是"讓玫瑰記住疼",可覺得,更像在教什麼是徒勞。就像磨斷過的鎖鏈,藏過的刀片,策劃過的逃跑,最終都被他親手復原,還要在上面留下更深的痕跡。
倒刺的斷口還在滲,蘇晚著它,對準玫瑰上的小孔,一點點往里推。倒刺的尖端很鈍,每次用力都會讓稈震,震得花瓣上的晨簌簌落下,打在手背上,像細小的淚。陸䂙就坐在對面的扶手椅上,手里把玩著那枚刻字的銀針,目落在流的指腹上,眼底閃著近乎貪婪的。
"第二。"他說,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愉悅。
蘇晚挑第二倒刺時,指腹的傷口被晨浸得發疼。這倒刺長在靠近花苞的地方,扎得很深,挑出來時帶起一小塊帶絨的皮。陸䂙忽然起,走到花房西側的監控前,按下了錄音鍵。設備運轉的輕響里,他說:"念那句新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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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陸䂙的蘇晚,連枯萎都不配。"
聲音很輕,卻被錄音設備放大,在花房里回。黑玫瑰的葉子似乎抖了抖,像是在嘲笑這句荒唐的話。蘇晚將第二倒刺回去時,指尖故意偏了方向,讓倒刺的尖端扎進旁邊的芽里。芽立刻蔫了下去,流出明的,像在哭泣。
陸䂙顯然看到了,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從西裝口袋里出顆草莓糖,剝開糖紙遞到邊:"獎勵你的。"
糖塊的甜膩在舌尖化開,混著指腹的腥味,形種詭異的味道。蘇晚含著糖,忽然想起林舟送的那罐蜂,也是這樣甜,卻帶著曬的暖意,不像這草莓糖,甜得像毒藥。
"第三。"
時間在挑刺和刺的重復里變得粘稠。過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像塊被打碎的晚霞。蘇晚的指腹已經布滿細小的傷口,珠和玫瑰混在一起,把托盤里的絨染了深。陸䂙偶爾會走過來,用手帕替手,作溫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瓷,可手帕上的草莓香總讓想起那些被他毀掉的草莓園,胃里一陣翻涌。
挑到第七倒刺時,蘇晚的指尖開始發抖。這倒刺藏在藤蔓的褶皺里,幾乎和稈融為一,挑了三次都沒功。陸䂙走過來,從手里拿過挑針,親自示范。他的作準又狠戾,針尖猛地刺,連帶著挑出一小截韌皮。
"看到了嗎?"他把挑下來的倒刺放在掌心,"對付倔強的東西,就要用更狠的手段。"
蘇晚著那帶皮的倒刺,忽然用力刺向自己的掌心。珠涌得更兇了,卻笑了起來,笑聲在花房里顯得格外突兀:"那對付我呢?陸䂙,你要用什麼手段?"
陸䂙的臉瞬間沉了下去。他抓住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碎的骨頭,另一只手掐住的下,強迫抬頭。他的眼底翻涌著暴怒和某種更深的東西,像暴風雨前的海面:"你以為我不敢?"
他拽著走向花房中央的那株最大的黑玫瑰,將的手掌按在布滿倒刺的藤蔓上。尖銳的倒刺立刻扎進皮,疼得蘇晚渾發抖,卻咬著牙不肯出聲。陸䂙的呼吸噴在耳邊,帶著危險的氣息:"說你錯了。"
蘇晚沒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的順著藤蔓往下流,染紅了大片的葉子。那些葉子在的里輕輕抖,像在吸食某種養分。忽然想起陸䂙母親日記里的那句話:"玫瑰是用喂大的。"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重復。
"說啊!"陸䂙猛地加重力道,倒刺扎得更深了。
"我沒錯。"蘇晚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陸䂙,你鎖不住我,就像你鎖不住晚霞。"
陸䂙的眼神驟然變得瘋狂。他猛地吻住的,帶著腥和草莓糖的味道,兇狠得像要吞噬。蘇晚掙扎著,卻被他抱得更,他的手順著的襯衫進去,著鎖骨的黑玫瑰紋,指尖帶著滾燙的溫度:"我鎖不住晚霞,但我能鎖住擁有晚霞的人。"
他的吻漸漸變得溫,甚至帶著某種脆弱的祈求。蘇晚能覺到他在發抖,不是憤怒,是恐懼。就像那個暴雨夜,他蜷在角落,把當唯一的浮木。忽然覺得很累,累得不想再掙扎,任由他抱著,著他心臟的跳,和自己掌心的疼痛形詭異的共鳴。
不知過了多久,陸䂙松開,從醫藥箱里拿出藥膏,小心翼翼地替理掌心的傷口。他的作很輕,像在對待稀世珍寶,指尖的抖卻暴了他的不安。"別再傷害自己。"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哽咽,"你疼,我也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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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看著他給自己包扎的手,忽然笑了。原來這個能輕易毀掉一切的男人,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回手,拿起那枚挑針,繼續挑第八倒刺。這次的作很穩,倒刺被順利挑下,又被準地回原。
陸䂙坐在旁邊,安靜地看著。過玻璃照在他上,給他鍍上了一層虛假的溫。花房里只有挑針撞的輕響,和遠錄音設備運轉的聲音,像首沉默的歌謠。
當第十倒刺被回藤蔓時,夕已經過玻璃,將花房染了。蘇晚的指尖已經麻木,掌心的傷口和玫瑰的倒刺一樣,開始結痂。陸䂙走過來,握住的手,放在邊輕輕一吻:"看,它們開得更艷了。"
蘇晚抬頭,看向那株被的喂過的黑玫瑰。花瓣果然比早晨更黑了,邊緣泛著詭異的紅,像燃燒的火焰。忽然明白,陸䂙要的從來不是順從,是共生。用的疼,養他的瘋;用他的鎖,困的魂。
陸䂙抱著走出花房時,蘇晚回頭看了一眼。那株黑玫瑰在暮里輕輕搖曳,倒刺上的痕閃著微,像無數雙眼睛,在黑暗里無聲地注視著他們。知道明天清晨,還會坐在那張橡木椅上,重復這場關于疼痛的儀式,直到的和玫瑰的徹底融為一,再也分不清彼此。
而陸䂙會坐在對面,安靜地看著,像在欣賞一件完的藝品。畢竟對他來說,最人的風景,從來都是用疼痛澆灌出的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