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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關食堂，午間時分。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和低聲談的嗡鳴。
干部們三三兩兩圍坐，用餐間隙也是信息換的場所。
楊司長的書王平，正和同部門的兩位同事坐在靠窗的位置用餐，話題圍繞著下午一個會議的細節。
李湛端著餐盤，目如雷達般掃過食堂。
他很快鎖定了目標，臉上自然地浮起溫和笑容，步履從容地走向王平那桌。
“王書，這麼巧，您也剛結束？”
李湛在王平桌旁站定，聲音不高不低，恰到好。
王平抬頭見是李湛，立刻放下筷子起，笑容熱：
“哎喲，李！是剛散會。您快坐！”
“不了，”李湛笑著擺手，姿態謙和，“看您在這兒，過來問個好。”
他目掃過王平餐盤，閑聊道：
“今天紅燒看著不錯？”
“還行還行，湊合吃。”
王平笑著應和，心中警鈴已響：李湛親自過來打招呼，絕非寒暄。
略談幾句天氣菜，李湛話鋒微轉，語氣帶上恰到好的鄭重與關切：
“最近看楊司長氣似乎有些疲倦？協調會上，覺比平時沉默了些？”
李湛微微蹙眉，顯得憂心忡忡：
“趙＊員長昨天還特意問起楊司長，說他是部里的頂梁柱，再忙也要注意。家里頭安穩順心了，工作才能心無旁騖啊。”
這番話，如同投平靜湖面的第一顆石子。
王平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后背一涼。
大領導“特意問起”？“家里安穩順心”？這指向……
他強心驚，面上激：
“是是是，領導關心，我一定轉達給司長。司長最近確實忙，家里…也都好，勞領導掛心了。”
李湛仿佛沒看到王平那一瞬間的異樣，順著話頭，用一種“突然想起一件小事”的隨意口吻，聲音得更低了些，帶著點分“部消息”的意味：
“說到家里順心，有件小事，我也是聽下面人閑聊時提了一，不知真假，想著還是跟您通個氣，心里也好有個數。”
王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只能強自鎮定地點頭：
“您說，您說。”
李湛略微前傾，語氣帶著一無奈：
“就前晚，‘云境’那邊。聽說方律師在那邊走廊巧遇到楊公子了？好像楊公子當時……興致高？喝了不，拉著方律師說話，緒看著有點激？”
措辭謹慎中。
他頓了頓，看著王平驟然失的臉，繼續道：
“年輕人喝了酒，可能有些話就……不太講究了？好像還有點拉扯？”
李湛用指尖輕輕比劃了一個很小的拉扯作，眉頭微皺，顯得很是困擾：
“幸好啊，當時楊公子幾位朋友都在場，反應快，及時把他勸回包廂了。”
李湛的聲音放得更輕，幾乎如同耳語，卻字字清晰地敲在王平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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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在平常地方，年輕人喝多了鬧點小誤會，笑笑也就過去了。可那是‘云境’，人來人往的，萬一被什麼不相干的人看到、聽到，甚至……
用手機拍下來那麼一兩段？再添油加醋往外一傳？現在的網絡，您清楚，一點火星都能燎原。”
他重重嘆了口氣，充滿了對潛在麻煩的憂慮。
鋪墊至此，李湛神陡然嚴肅，目如炬，直視王平，語重心長如同推心置腹：
“王書，咱們在這個位置都明白。像楊司長這樣關鍵崗位的領導，多雙眼睛在暗盯著？就等著你行差踏錯，好撲上來撕咬！”
他用詞漸趨鋒利：
“年輕人嘛，應酬際，人之常。但分寸！分寸太要命了！尤其是公共場合，一言一行代表的都不只是個人！稍有差池，被有心人抓住，芝麻大的事，都能給你掀滔天巨浪！”
王平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如鼓。
李湛聲音低沉，帶著沉重的悲憫：
“這萬一……因為這點小誤會，影響了楊司長幾十年兢兢業業積累下來的清譽，甚至……斷送了大好的前程？王主任，您說，這值當嗎？這不是因小失大，天大的冤枉嗎？”
“清譽”、“前程”二詞，重若千鈞。
最后，李湛再次搬出趙廷文，將力推到頂點：
“趙＊員長對方律師的關心，那是放在心尖上的。這次事，領導知道了，也很是擔憂。一方面，是擔心兩個孩子年輕，這點誤會別積在心里解不開；更重要的……”
李湛目銳利如刀：
“是擔心這點小事如果理不好，發酵起來，影響到楊司長那邊正在推進的重要工作大局！那可是關系到組織民生的大事！真耽誤了，誰擔得起這個責？”
將楊君逸的荒唐行為直接與楊父的“工作大局”掛鉤，施的意味已不言自明。
核心敲打完畢，李湛仿佛卸下重擔，靠回椅背，笑容重現，語氣緩和：
“害，您瞧我，也是瞎心。王書您經驗富，肯定比我更明白。這事兒啊，我就這麼一說，您聽聽就罷。
回頭要是方便的話，私下里給楊公子提個醒？以后在外面，酒嘛，淺嘗輒止，場合也挑挑，安全第一。”
他端起餐盤，作勢起，笑容溫和：
“說到底，家和萬事興。咱們都盼著楊司長步步高升，年輕人也都平平安安，皆大歡喜，對吧？”
王平此刻面如金紙，握筷的手微微抖，出一個慘淡笑容：
“是是是！李您句句金玉良言！太謝您提醒了！我一定…一定帶到！一定提醒到位！您放心！”
“行，那您慢用。”
李湛笑容依舊溫和，端著幾乎未的餐盤：“我先過去，還有點事。”
“您忙您忙！”
王平幾乎是彈起來，目送李湛拔從容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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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一走，王平像被了脊梁骨，頹然跌坐。
同桌的同事看他臉煞白，額頭冒汗，關切地問：
“王書，您怎麼了？臉這麼差？不舒服？”
王平擺擺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只剩下李湛那平靜卻字字誅心的話語，尤其是那句“影響了清譽，斷送了前程”和“擔不起責任”。
他知道，這絕不是“閑聊”，這是一次來自最高層面的、極其嚴厲且不容置疑的警告！
楊公子闖下大禍了！
他再也顧不上吃飯，猛地站起，對同事丟下一句“有急事”，便腳步踉蹌地沖出了食堂。
他必須立刻、馬上、一字不地向楊司長匯報！每一分鐘都耽誤不起！
食堂外，李湛臉上溫和的笑意瞬間冰封，恢復平日的深邃冷峻。
他知道，此刻的王平，正帶著足以讓楊家地震的消息，奔向楊司長的辦公室。
那無聲的驚雷，已在楊家的穹頂之上，轟然炸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