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卷里的一被掃落，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彎下，將地板上那撿在手里。

一顆桂花糖。

馮大娘見著那糖，老臉笑出一朵花來。

“令姑娘這是惦記著您呢，總問郎君您怎麼還不回來，上次還給您留了半盞杏仁酪說要等您回來吃，結果不到一個時辰就忍不住自己吃了。”

“小姑娘愧疚的不行，就給您折了枝好看的杏花在花瓶里了。”

馮大娘指了指柜子上的瓷瓶。

徹指尖挲著那顆糖，微微一笑。

他道：“馮大娘見多識廣，不知有一事可否請教您？”

馮大娘樂不可支：“哎呦，郎君可真是太見外了！誰不知道郎君您是解元郎出，彬江出了名的神啊！俺不過一個沒讀過書的婦人，哪兒敢說指教郎君您啊！”

徹輕笑了聲。

“不敢，在下是想請教，該如何照顧令頤這般歲數的小姑娘，食住行上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馮大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里慨了一句，也是，哪怕是郎君這樣的大才子，這男之事也是需要人教的。

馮大娘回想了下，那些家里有養媳的夫妻是如何相的。

興致地說道：“郎君得明白，這年紀的姑娘最是氣了，郎君要和令姑娘多親近些，寵著疼著才好。”

“就說這穿吧，令姑娘這麼小正是的年紀，挑些鮮亮、料子的裳，穿上指定歡喜。吃飯呢，姑娘正是長的時候，得葷素搭配著來，再多做些小姑娘喜歡的飯菜，令姑娘吃甜，可這甜食得適量，不能多吃。住的地方，屋子要收拾得干干凈凈、暖暖和和……”

馮大娘把食住行幾乎說了個遍，忽而又想起什麼，一拍大——

“對了！令姑娘夜里怕黑，上回暴雨天的時候把床帳都哭了。您不知道，小姑娘家膽子小，郎君若是能夜里守著姑娘，姑娘也能睡得安穩些，保準比喂糖還管用呢。”

說到這里，馮大娘意味深長道：“小姑娘嘛，還是得多疼，郎君須得開竅一些才是。”

看了徹一眼，不知為何，心里頭忽然咯噔一下。

面前的年輕郎君臉上倒是帶點笑模樣，卻看得心里直打鼓。

馮大娘自認也算識人無數，每回見徹這笑而不語的神，心里總覺得瘆得慌。

覺得，這郎君平日里對著人是客客氣氣，禮數周全。

可他那客氣沒熱乎勁兒，總覺得他跟人之間隔著一層啥，不著也看不。

那眼神深怕是藏著子狠勁兒，像山里那些悄沒聲兒盯著人的野，對事對人都冷冰冰的，沒有什麼能真擱他心上。

馮大娘轉念又想了想，嗨，瞎尋思啥呢。

人家是念大書、有大本事的人，那能跟這土里刨食的莊稼人一樣敞亮？

興許啊，人家那肚子里裝的都是墨水，心思自然就重，就深。

這麼一尋思，心里的不適緩解了一些。

臨走時，塞給徹一個油紙包，道：“這是山楂餞，令姑娘最這個。郎君可莫嫌棄俺多，這養小姑娘啊，得把心肝兒掏出來捂著。”

徹頷首行禮：“好，我都記下了。”

他轉眸看向側。

瓷瓶里的杏枝斜斜探出，還帶著朝的潤。

那麼高的柜子，他能想象到墊著腳往瓶子里花的笨拙模樣。

*

當晚，夜雨如注，檐角銅鈴被風卷得叮當作響。

令頤是被雷聲驚醒的，這才發現外面天已經黑了。

“轟隆——”

又一道驚雷響起，趕進被褥，用枕死死捂住耳朵。

“嗚……好可怕……”

小姑娘把臉埋進枕里，忽然聽見肚子發出“咕——”的抗議聲。

令頤癟了癟，委屈地了小肚子。

“別啦，馮大娘回家去了，沒人給我們做宵夜……”

可扁的肚子才不管這些。

第三聲雷鳴時，令頤終于一個鯉魚打坐起來。

下床披好服，提著燈，深呼一口氣，把自己想象武俠話本里的劍客。

任務，夜襲廚房，奪取桃！

難度，乙等，需提防黑暗中的未知危險！

賞金，一匣子脆香甜的桃！

繃著小臉，鄭重其事地點頭，仿佛接下了一項生死攸關的使命。

正前方，臺階障礙！注意腳下！

左轉回廊，傳聞有夜游妖怪出沒，需快速通過！

躡手躡腳地走著，剛一繞過回廊，忽見北邊的廂房出溫暖的，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溫暖的線仿佛金黃的柿餅一樣人。

是潯之哥哥回來了嗎！

令頤眸子倏地亮起來，提著裾便蹦蹦跶跶往那跑去。

“潯之哥哥！”

一把推開門，帶進一陣夾著雨氣的風。

屋，徹正執筆給友人寫信，聞聲緩緩抬眸。

眼前站著一個落湯似的小姑娘，發梢滴著水珠，白的腳丫踩在地板上。

一雙杏眼漉漉的，像淋雨的倒霉小鹿。

他擱下狼毫，目掠過凍得泛紅的腳踝。

“妹妹平常喜歡腳走路嗎？”

令頤低下腦袋。

嗯……俠士竟然忘了穿鞋，失策！

蜷了蜷白的腳趾，小聲辯解：“我、我忘了……那個，哥哥這里有帕子嗎……”

徹垂下眼眸，道：“坐下吧。”

令頤乖乖爬上椅子坐好，輕輕晃著腳丫。

徹起取了巾，蹲下握住的腳踝，替凈水漬。

他的掌心溫熱，指腹因常年執筆而覆著薄繭，蹭得令頤腳心

發。

“哥哥，……好！”

徹停住了作。

他抬頭問：“麼？”

令頤眼睛一亮，小啄米般點頭：“！”

徹微微頷首，抱著走到一旁的案前，放在椅子上，擺娃娃一般擺好。

面前的桌上擺著幾樣致小菜，還有一碟。

皮金黃，糖晶瑩，香氣直往鼻尖鉆。

“潯之哥哥做的？”驚喜地問。

徹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嘗嘗。”

令頤迫不及待地了一塊塞進里，脆香甜的口瞬間在舌尖炸開。

拉著碗里的飯，幸福地瞇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好吃！比馮大娘做的還好吃！”

徹看著鼓起的腮幫子，眼底浮起一極淡的笑意。

真的像在喂兔子。

見令頤吃的差不多了，他拿出一包山楂餞，遞到令頤面前。

“令頤。”

他喚了一聲。

“認我作兄長如何？”

徹的聲音如春日溪流般清澈悅耳，有種娓娓道來的覺。

令頤死死盯著那果脯。

紅艷艷的山楂裹著糖霜，像雪地里的小燈籠。

咬了咬，眼道：“可是，令頤要是認潯之哥哥當阿兄，伯聿阿兄怎麼辦？阿兄他沒人要了，豈不是很可憐？”

徹不不慢：“放心，你伯聿阿兄有家室，不是沒人要。”

令頤還在糾結。

徹指了指桌子：“認我當兄長，天天有這些好吃的。”

令頤驚喜不已：“真的嗎！”

是個很容易被食收買的人，瞬間將剛才的話拋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好喝，還有個這麼溫的哥哥……好像還不錯？

只能委屈伯聿阿兄了！

“好，我答應！”

徹點頭，起將退婚文書拿出。

“你在上面簽上字，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

然后，他將脖子上那枚玉佩取下，掛到令頤上。

“從今以后，若是想保護你的阿爹阿娘，便不能再說自己是姜家人了，知道麼？”

令頤著那玉佩，不釋手。

“嗯嗯，我知道啦！”

心里雖不是很明白，但既然說是要保護自己的爹娘，便爽快答應了。

寫好名字后，徹將令頤的小鞋拿了過來。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屋。”

第3章

令頤耍起了無賴，張開小細胳膊。

“令頤要哥哥抱。”

自小在姜府，就喜歡讓人抱著走。

可伯聿阿兄是習武之人，渾邦邦的，硌得生疼。下人們又總是戰戰兢兢生怕摔著，勒得不上氣。

唯獨上回被徹抱過，修長的手臂不松不地環著，上還帶著清冽的香味，讓舒服得直打瞌睡。

覺得這個哥哥抱的最舒服。

徹這次沒有猶豫太長時間，將小姑娘穩穩當當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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