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

老皇帝跟著賀朝去了廢棄的宮殿，李公公本想跟著，但被老皇帝一個眼神制止了。

才進庭院，老皇帝腳步頓住。

院，掛滿了開國功臣的畫像，姜佐和姜鈺的畫像更是在前方，正對著他。

老皇帝的眸似乎凝住了。

賀朝道：“皇上還是進去為好，你的孩子都在里面。”

這大概是老皇帝第一次被威脅，但謝厭離在攻宮門，侍衛都去支援了，無人能幫他。

他的孩子還都在賀朝手里，不得不進。

只是，明明說好從不會后悔的人，看著這些悉的畫像，卻覺寸步難行。

這段路，好像比他征戰多年走過的路都長。

畫像里的人看著他，都在笑。

他記起了曾經的時——

“沈大哥，我們定能護你攻上京城。”

“那當然是沈大哥做皇帝，以后保我們吃香的喝辣的。”

“我比你們貪心點，不但要吃香喝辣，還想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沈大哥一定要做一個好皇帝。”

“我要求不高，做不做都無所謂，能吃飽穿暖，娶個婆娘回家就夠了。”

老皇帝站在庭中，腳步頓住，再抬頭，對上姜佐的畫像。

姜佐的鷹眸看著他，似乎看一切，似乎寬恕一切。

——“賢弟，大哥什麼都不圖，你只要能當一個好皇帝，便夠了。”

——“賢弟既然喜歡我的小兒，那大哥今天給你，你必須真心待。”

——“皇位坐久了，確實是會變的，大哥不怪你。”

后來他們的話越來越，最后姜佐卸了兵權，遠走晏城時，只重重一嘆，再沒回頭。

老皇帝看向姜鈺，在畫中的依然那麼那麼明，他很喜歡姜鈺，第一眼就喜歡這個小姑娘。

只是姜鈺看著他的眼神沒有意，他許以皇后之位，寧愿不做將軍，也要跟賀朝離開。

他才會用毒，讓知道他的權勢，知道他什麼都做得出來，以此留住。

明明在一起的日子那麼快樂，最后說：“我最錯的是不該宮，相信你真的當我父親是兄弟，相信你喜歡我。”

他明明是喜歡的，所以才會生氣，氣這樣離去。

他明明當好了皇帝，后卻空無一人了。

老皇帝心口一痛，吐出一口。

他以為他無所謂，想坐穩這個位置，就必須狠心，但了臉，卻濡一片。

他深吸口氣，閉上眼，道：“說吧，你想干什麼？”

這就是應凰的開國皇帝，就算遇到任何事，也不慌不。

賀朝看著姜鈺的畫像，道：“姜家滿門男兒，都死于你之手，就算是小爺，因為武藝天賦過高，你也沒放過。”

“當年在晏城，遇過西蠻巫醫，給過朕一些西蠻奇毒。”老皇帝嗓音疲憊。

雖然沒有直接承認，但那就是默認了。

賀朝笑，“好算計。”

然后拍了拍手，讓人打開柴房的門。

柴房，所有人都聽著他們的對話。

沈染一言不發，沈柳依聽著聽著就明白了，余瞥沈染，瞧垂頭喪氣，低聲道：“你是想哭嗎？”

還挪過了一點，想借肩膀給。

沈染瞅，很嫌棄，“誰要哭？我又不是你，天天就哭鼻子。”

“誰喜歡哭鼻子了？”沈柳依瞪著這個破皇妹，“明明是你，小時候最哭。”

沈染給做鬼臉。

沈墨之做和事佬，“小六你說兩句，小九也別挑釁，我們想想怎麼出去。”

這話才落，柴房門就開了。

老皇帝看到這些孩子，都還沒說話，一個黑人拿著火把向前，要點燃柴房。

所有人都變了臉，除了沈染。

老皇帝終于變了臉，“那是我們這輩人的事，和這些孩子有什麼關系？”

“沈爍，你誅九族的時候，可沒有分清哪一輩人。”賀朝的嗓音淡然，似是所有人里的主宰。

老皇帝道：“小九是姜鈺的孩子。”

“寒墨，解了殿下的繩子，讓過來。”賀朝道：“老夫可不像你，我不會傷害阿鈺在意的人。”

他的眸冷了。

沈寒墨解開沈染的繩索，從頭到尾都不慌不忙。

剛關起來的時候就知道，賀朝不會傷害，不然不會好吃好喝伺候，沈寒墨還說皇位是的。

讓過來，那就是想看戲。

看一出生殺大戲。

沈染走了過去，過火看賀朝的臉，還是那樣的神莫測，不聲。

他說：“老夫今天給殿下上一課，做皇帝，便要狠。”

“殿下是九公主，就算沈爍讓位，朝臣也多有不滿，但如果前面的人，都不在呢？”

那就只有能繼承皇位， 杜絕所有人的聲音。

沈染就算猜到了，聽到這話還是覺得心驚。

但沒有反駁，還繃著小臉想了想，道：“有道理。”

老皇帝幾乎不敢置信，“小九！”

沈柳依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大，但知道沈染不是那樣的人，也想不通沈染都在想什麼計策，只能慫慫地保持沉默。

沈墨之也懂沈染，鬼點子多，卻不是那種為了上位什麼都能做出來的人，也保持沉默。

沈舒語快嚇瘋了，“沈染，你是什麼東西還想當皇帝？你不過是仗著出好，其他人疼你。”

“你敢殺我，會有報應！”

"父皇，你救我，父皇。"

幾乎語無倫次。

賀朝說：“話多，那不如從你開始。”

他揮了揮手，讓人點燃沈舒語旁邊的柴木。

老皇帝疲憊地道：“用我的命換他們，可行？”

就算再狠厲的君王，也有他的弱點，他做的一切本就為沈氏江山鋪路。

他已讓位，孩子都沒了，孤家寡人，那不如用他的命，再盡點力。

那不是懦弱，那是他的考量，他這輩子都在考量。

賀朝笑了起來，瞧著姜鈺的畫，似是有幾分諷刺，“阿鈺你看，考量到最后，你對于他，一文不值。”

老皇帝想說不是，賀朝卻說：“老夫并不想要你的命。”

賀朝想老皇帝痛苦，想老皇帝看著所有孩子一個個死去，卻無能為力。

這輩子不得安生。

黑人真的上前點燃了柴火，老皇帝被刀架著，火熏紅了他的眼。

他閉上眼，不發一言，看似強，又像隨時會倒下。

周圍驚慌一片。

火燒到沈舒語，但被刀指著，只要挪開一分，黑人的刀便劃一下。

在尖在求饒。

沈柳依被煙嗆到了，眼眶紅紅，覺自己還倒霉，都快二十一了還沒夫君，這輩子沒得到過多，傷害倒是不。

明明也沒做過什麼錯事。

還在傷心，看到沈染的作，整個人頓住。

只有注意到了沈染，其他人都被火迷了眼。

沈染忽然拔出袖箭，對準賀朝脖頸，道：“賀伯伯，我有話和你說。”

又看向黑人，道：“滅火，放了他們。”

弱的小姑娘總讓人忽略的殺傷力，以為會認慫，會臣服。

沈染卻永遠想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

賀朝沒，似乎沈染殺了他也沒關系，只道：“殿下是要為了你的父皇，殺了老夫？”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沈染的嗓音很，鹿眸認真地看著他，“母妃曾經給你留過話。”

“聊完了，你再決定，要不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