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
房間里很安靜。
那腥氣已經淡去,但葉弈墨覺得,它像是滲進了自己的骨頭里,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到。
低頭,看著口那塊玉佩。
傅薄嗔的跡已經干涸,變了暗沉的褐,像一道丑陋的疤,烙在玉上,也烙在的服上。
那道通過建立的聯結,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它潛伏在的里,像一條休眠的蛇。能約知到另一個心跳的存在,沉穩,有力,帶著一種讓窒息的迫。
這比任何鎖鏈都更讓恐懼。
門開了。
傅薄嗔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食的香氣驅散了房間里殘留的死寂。
他將托盤放在床頭柜上,作和他的人一樣,沒有多余的聲響。
“吃飯。”他命令。
葉弈墨沒有,只是看著他。他的手掌上纏著嶄新的紗布,白刺眼。
“你祖母來過。”開口,陳述一個事實。
傅薄嗔拿起湯碗的作停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將勺子放進碗里。
“老了。”
“很清醒。”葉弈墨反駁,“告訴我,我的曾祖母,是被傅家人害死的。”
“哐當。”
勺子掉回碗里,濺起幾滴滾燙的湯,落在他手背的紗布上,迅速洇開一點痕。
他沒有理會。
“無稽之談。”他吐出四個字,帶著一種刻意制的冰冷。
“是嗎?”葉弈墨扯出了口的玉佩,將它舉到他面前,“還說,這個東西,是一個黑暗的契約。”
那塊染的玉佩在燈下,折出詭異的。
“那你呢?傅薄嗔。”追問,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子,投向他平靜的偽裝,“你劃破自己的手,用你的按住它,里念著我聽不懂的咒語。這也是無稽之談嗎?”
傅薄嗔沉默著。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食的香氣被一種張的氣氛沖得煙消云散。
“你到底在做什麼?”葉弈墨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你把我囚在這里,用這種鬼東西折磨我,現在又用你的和我綁在一起!你把我當什麼?一個祭品嗎?”
“祭品”這個詞,像一針,準地刺了他最繃的那神經。
他猛地抬起頭。
“我說了,”他一字一頓,“老了,胡言語。”
“我不信!”葉弈墨喊道,“除非你給我一個解釋!一個關于這塊玉佩,關于你做的那些事,關于我們之間這該死的聯結的解釋!”
“沒有解釋。”
“傅薄嗔!”
“閉。”他丟下兩個字,猛地站起,不再看,徑直朝門口走去。他的背影里,有一種近乎逃離的倉促。
“你怕了?”的聲音在他后響起,帶著一孤注一擲的嘲諷,“你害怕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害怕傅家的富貴,建立在一場骯臟的祭上!”
他的腳步頓住了。
但他沒有回頭。
門被用力地關上,發出一聲巨響,震得整棟別墅都為之。
世界重歸寂靜。
葉弈墨力地靠回床上,急促地息。
贏了嗎?
不,只是撕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而那背后,是無法想象的、更深的黑暗。
傅薄嗔穿過長長的走廊,腳步又快又沉。
管家迎上來,恭敬地躬:“先生……”
“滾開。”
他幾乎是撞開了所有人,徑直走向書房的最深。
那里有一面墻,掛著一幅巨大的山水畫。他走到畫前,將纏著紗布的手掌按在畫卷下方一個不起眼的印章上。
墻壁無聲地開,出一個純白的、充滿未來的通道。
廣告
他走了進去。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門。沒有碼,沒有鑰匙孔,只有一個嵌在墻壁里的掌紋讀取。
他將傷的右手按了上去。
紅掃描,驗證通過。
“份確認:傅薄嗔。傅氏第十二代家主。權限:最高。”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合金門緩緩開啟。
門后不是他想象中的藏寶室或者檔案庫,而是一個巨大的、散發著低溫白氣的服務陣列中心。無數藍的指示燈在黑暗中閃爍,如同鬼火。
整個房間被一種低沉的嗡鳴聲籠罩。
在這片由數據和電纜構的森林中央,有一個獨立的、由防彈玻璃構的恒溫房間。房間里,只放著一個黑的檀木盒子。
傅薄嗔走了進去。
他站定在盒子前,許久沒有作。
老夫人的話,葉弈墨的質問,像兩只手,將他家族歷史那塊華麗的遮布,狠狠地撕了下來。
黑暗契約。
祭。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家族流傳下來的、用以警示后人的荒誕故事。
他出手,打開了那個盒子。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沒有古籍卷。
只有一張泛黃的、用特殊材質制的紙。與其說是紙,不如說更像一張理過的人皮。
上面用朱砂紅的墨水,寫著一行行娟秀卻又著詭異氣息的小字。
他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庚子年,傅氏家道中落,瀕臨破產。初代家主傅南山,于絕境中偶遇‘創世會’之使者。”
“使者出示忌之,稱其為‘世界之心’的碎片,能汲取地脈之力,轉化質,點石金。然此有靈,亦有大兇險,需以至脈為皿,世代鎮之。”
傅薄嗔的呼吸停滯了。
他繼續往下看。
“傅南山為求家族復興,與創世會立下之契約。以重金購得葉家獨葉婉卿為妻。葉氏一族,脈特殊,為天選之‘’。”
“大婚之夜,行祭之禮。以葉婉卿子之,激活玉佩,使其與‘世界之心’碎片聯結。從此,葉氏之脈,世代為傅家守護此,亦被此囚。”
“玉佩,既是開啟寶藏的信,也是錮葉氏脈的枷鎖。”
“傅家百年富貴,代價是,每一代都必須與葉氏后人結合,以脈之力延續契約,喂養玉佩,平息‘世界之心’的反噬。若脈斷絕,或契約失效,傅家百年基業,將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所有族人,皆反噬而亡。”
紙張的最后,是兩個鮮紅的指印。
一個是傅南山。
另一個,是葉婉卿。
傅薄嗔只覺得一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原來如此。
一切都是真的。
所謂的聯姻,所謂的世代緣,不過是一場持續了上百年的、最殘忍的獻祭。
傅家不是在娶妻,而是在挑選合格的祭品。
葉弈墨,就是這一代的祭品。
而他,傅家的家主,是這場祭的執行人。
他用自己的去安玉佩,不是在救,而是在加固那道用曾祖母的生命和自由換來的枷鎖。
他親手將,更深地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牢籠。
一種混雜著荒謬、憤怒和惡寒的緒,在他的腔里炸開。
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家族,他生來就背負的責任,原來建立在如此骯臟、腥的基礎之上。
“創世會……”
他咀嚼著這個名字。
這個百年前就布局至此的神組織,他們到底想要什麼?一塊能點石金的碎片?還是……一個能完控制這碎片的、擁有葉氏脈的容?
傅薄嗔緩緩合上了盒子。
那一聲輕微的“咔噠”聲,在寂靜的服務機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廣告
他轉,走出這間埋藏著家族原罪的室。
合金門在他后緩緩關閉,將所有的真相,重新封存。
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走進了另一間空無一人的客房。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加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是我。”傅薄嗔開口。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很意外,沉默了幾秒鐘,才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回復:“家主,您有何吩咐?”
是傅家的老管家,那個跟了他祖父一輩子,如今早已退休居的老人。
“啟‘清道夫’程序。”傅薄嗔的聲音沒有一波瀾,平靜得可怕,“我要知道‘創世會’的一切,從一百年前到現在,所有和傅家有過接的人,所有相關的資料,全部找出來。”
電話那頭陷了長久的死寂。
“家主……”老人的聲音里帶著一抖,“您確定嗎?啟那個程序,意味著……”
“意味著與魔鬼為敵。”傅薄嗔替他說完了后半句,“我確定。”
他不需要再問下去了。
既然傅家是靠著與魔鬼的易才有了今天,那他不介意,親手把這個魔鬼,從深淵里拖出來。
掛斷電話,他走到窗邊。
夜深沉,如同化不開的濃墨。
那個華麗的牢籠,他現在才看清它的全貌。
而他,既是獄卒,也是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