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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失去了意義。
或許是一天,或許更久。地表之上,曾經的礦區口已經變一個恐怖的巨型斗,吞噬了山的一部分。煙塵尚未完全散去,與山間的霧氣混在一起,像一塊骯臟的裹尸布。
“頭兒,放棄吧。”
一個沙啞的嗓音劃破了機械的挖掘聲。說話的男人王海,他摘下滿是灰塵的安全帽,抹了一把臉上的黑汗,“這都超過黃金七十二小時了。幾百米深,整個山都塌了,底下不可能有活人。”
被稱作“頭兒”的李隊沒有回頭,他只是用工兵鏟力撬一塊扭曲的鋼筋。鋼筋紋不。
“閉。”李隊的回應只有兩個字。
“我不是想懶。”王海把安全帽砸在地上,“我們已經有兩個兄弟水,一個被碎石砸傷了。再挖下去,是拿我們自己的命去填一個不可能的坑!上面下的命令也是,評估風險,隨時可以撤離!”
李隊終于停下了作。他轉過,頭燈的束直直打在王海臉上。
“那你撤。”李隊說,“我留下。”
“你!”王海被噎得說不出話,“你這是蠻干!你以為你是誰?神仙嗎?能從閻王手里搶人?”
“我不是神仙。”李隊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只有深骨髓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固執,“但只要我還沒親眼看到尸,這下面就是活人。”
王海還想說什麼,旁邊一個年輕的隊員拉住了他。“王哥,算了,隊長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火大!他這是對兄弟們不負責!”
他們的爭執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一陣尖銳的警報聲突然刺穿了所有人的耳。
“滴——滴滴滴滴——!”
所有人都循聲去。角落里,負責作生命探測儀的技員小張,正一臉驚駭地看著屏幕。
“怎麼回事?”李隊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隊長……有……有信號……”小張的舌頭打了結,“就在剛才,一瞬間……生命信號表了!”
王海嗤笑一聲,走了過來:“儀壞了吧?這麼大的坍塌,就算有只耗子,信號也傳不上來。還表?下面埋了個哥斯拉?”
“不是的!”小張急著辯解,“儀自檢正常!那個信號……非常強,非常凝聚,我從來沒見過。就像……就像一個小型太突然亮了一下!”
李隊盯著屏幕,上面此刻又恢復了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讀數。
“位置在哪?”
“正下方,垂直深度大概……三百米左右。”小張指著一個坐標,“但是……現在又沒了。徹底消失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王海攤開手:“看吧,我就說是儀故障。地下的高和礦分會干擾電子設備,這是常識。隊長,別為這種鬼影浪費時間了。”
李隊的視線卻牢牢鎖在那個消失的坐標上。
一個小型太。
他咀嚼著這個形容。這不像是故障。故障是雜的雪花點,是無意義的跳。而小張描述的,是一個清晰、強大,然后驟然消失的信號源。
“所有人。”李隊開口,打斷了周圍的議論,“朝這個坐標,往下挖。”
王海的臉徹底變了:“你瘋了?李建國!你真拿兄弟們的命開玩笑?為了一個不存在的信號?”
“我說了,我負責。”李隊拿起工兵鏟,第一個走向那個被標記出的位置,“王海,你要是怕了,現在就帶人上去。我不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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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的膛劇烈起伏,最后,他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撿起地上的安全帽,吼道:“媽的!挖!我倒要看看,下面到底能挖出個什麼玩意兒!挖出來是老子的,挖不出來,李建國你他媽自己背分!”
命令下達,救援隊調整了方向。
新的挖掘點地質結構更加復雜,大塊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金屬支架錯在一起,像巨的骸骨。每往下清理一米,都伴隨著“簌簌”的落石聲,提醒著所有人,他們正在死神的咽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汗水浸了每個人的服,機械的重復作讓酸痛到麻木。希,是一種奢侈品,在一次次撬開巨石卻只看到更多巖土后,被消耗得所剩無幾。
“隊長,不行了,這里太危險了。”一個隊員喊道,“剛才又塌了一小塊,差點砸到小劉。”
王海的聲音帶著抑不住的怒氣:“聽到了嗎?還要繼續嗎?我們是在挖墳,給自己挖墳!”
李隊沒有理會他。他用手套掉護目鏡上的灰,親自探到新清理出的豁口里。下面依舊是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他拿起一塊小石頭,扔了下去。
一秒。
兩秒。
沒有回聲。
仿佛那下面連接著地獄。
連最樂觀的隊員,此刻也沉默了。這種深度的活埋,已經超出了人類生存的極限。
王海走了過來,拍了拍李隊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一些:“老李,收手吧。我們盡力了。給兄弟們留條活路,也給你自己留條后路。”
李隊沉默地站著,像一尊雕像。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他忽然開口。
“繼續。”
“什麼?”王海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繼續挖。”李隊指著豁口的一個側面,“從這里,橫向切進去。剛才的信號源,強度那麼大,不會無緣無故。就算不是人,我也要知道那是什麼。”
“你……”王abe徹底無話可說。他覺得李建國不是固執,是魔怔了。
但命令就是命令。
挖掘繼續。
這一次,奇跡似乎真的發生了。
在橫向打通了不到五米后,最前面的隊員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通了!前面是空的!”
所有人都停下了作。
李隊到最前面,探照燈的柱投了進去。豁口后面,是一個不大的空腔,大約只有幾平方米。空腔的結構異常詭異,周圍的碎石和鋼筋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排開,形了一個相對完整的球形空間。
而就在這個空間的正中央,兩個人影靜靜地躺在那里。
一個男人,背部向上,像一張弓,用自己的護住了下的另一個人。他的背上模糊,凝固的和塵土混在一起,形一層黑的殼。
而他下的那個人,除了臉蒼白的嚇人,上竟然沒有太多明顯的外傷。
整個救援隊都陷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震住了。在如此徹底的毀滅中,竟然存在著這樣一個完好無損的“安全島”。
“快!醫療組!”李隊最先反應過來,他的聲音因為激而有些變形。
一個背著醫療箱的隊員立刻小心翼翼地爬了進去。王海也跟在后面,他臉上那種世故和不耐煩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理解的震撼。
醫療隊員跪在兩人邊,手去探傅薄嗔頸部的脈搏。
就在他的手指到傅薄嗔皮的瞬間,一件怪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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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握的手中,有什麼東西忽然亮了一下。那是一道極其微弱、卻又溫潤無比的綠,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了一下,便徹底熄滅了。
隨著芒的消失,一捧細膩的、灰白的末,從他們握的指間落,飄散在空氣里,然后歸于塵土。
那枚耗盡了最后力量的玉佩,化為了虛無。
“怎麼樣?”李隊在外面張地問。
醫療隊員的手指在傅薄嗔的脖子上停頓了足足十幾秒,他甚至又換了一只手,去探葉弈墨的脈搏。
然后,他抬起頭,滿臉都是見了鬼的表。
“說話!”王海都忍不住吼了一聲。
醫療隊員咽了口唾沫,艱地開口:“活……活著……”
他像是怕別人不信,又重復了一遍,聲音陡然拔高:
“兩個都活著!生命征……平穩得不可思議!這他媽……是奇跡!”
奇跡。
這個詞,重重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李隊看著那化為齏、隨風而逝的最后一點痕跡,又看了看那兩個在絕境中相擁而活的人。
這一次,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