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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下的刺痛,從持續的微弱變了間歇的酷刑。
它毫無預兆地襲來,像一燒紅的鐵釬,準地捅進同一個位置。葉弈墨正在審閱程錦科技新項目的預算報告,劇痛讓指尖一,筆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墨痕。
撐住桌沿,試圖調整呼吸。沒用。這痛不講道理,源頭在另一個人上。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開口,聲音比預想的要沙啞。
進來的人是蘇晴,后跟著一個葉弈墨最不想見的人。
傅薄嗔。
他看起來很糟糕,比那天在辦公室里更糟。面無,襯衫的領口微敞,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被掏空的疲憊。
“他非要見你,”蘇晴的表很為難,“我攔不住。”
“你先出去。”葉弈墨對蘇晴說。
蘇晴關上門。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還有那同源的、正在互相折磨的痛苦。
“滾出去。”葉弈墨甚至沒抬頭看他。
“你撐不了多久。”傅薄嗔說。
“我能不能撐,關你什麼事?”
“你發起的戰爭,彈藥費是我們兩個一起付。葉弈墨,你每多一分斗志,我這里的利息就漲一分。反過來也一樣。”他走到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前傾,“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會先倒下?”
葉弈墨終于抬起頭。
“所以呢?你是來求饒的?”問,“求我高抬貴手,放你一馬?”
“我是來解決問題的。”
“問題就是你。”葉弈墨站起來,毫不退讓地迎向他,“只要你離我遠一點,問題就解決了。”
“解決不了。”傅薄嗔打斷,“你以為我沒試過?我把自己關在隔絕信號的地下室,吞下三倍劑量的鎮痛劑。結果呢?痛楚只是被下去,然后以更猛烈的方式反彈。因為源頭在你那里。在你心里。”
他指了指的心臟位置,和那天他指著自己心臟的作一模一樣。
“你年的那個地方,”他一字一句,“我們要去那里。”
葉弈墨的瞬間涼了。
那個地方。孤兒院。后山。白樺樹。
花了十幾年時間砌起高墻,將那段記憶死死封鎖在里面。
“你瘋了?”問。
“我很清醒。我們之間的連接,源是那場炸。但讓它變現在這種互相毀滅模式的,是你的創傷。你抑它,它就通過我,再反饋給你。這是一個死循環。”傅薄嗔的邏輯清晰得可怕,“你不是要斷臂求生嗎?這就是你的手臂。你不砍,我們兩個都得死。”
“憑什麼要用你的方式?”葉弈墨低吼,“你憑什麼又來安排我的人生?”
“因為我快死了,葉弈墨!”他突然拔高了音量,那一直抑著的痛苦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也因為你快被拖垮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以為當上CEO,發起一場商業戰,就能證明你不是我的附屬品?你錯了!你越是想證明,我們就捆得越!你每一次向我宣戰,都是在向你自己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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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那絞痛再次襲來。
這一次,劇烈到讓眼前發黑。踉蹌一步,撞在后的書柜上。傅薄嗔的況也沒好到哪里去,他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
他們隔著一張辦公桌,在同一個頻率上,承著同一種酷刑。
“我……”葉弈墨想說什麼,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走吧。”傅薄嗔緩過一口氣,朝出手,“去把毒瘡挖出來。這是唯一的路。”
他的手懸在半空。
葉弈墨看著那只手。可以拒絕,可以把他推出去,然后繼續這場互相折磨的戰爭,直到其中一人徹底崩潰。
長痛。
或者,短痛。
想起了自己對傅薄嗔說過的話。他能刮骨療毒,我也能斷臂求生。
原來,要斷的不是與他有關的未來,而是被他牽引出的、早已腐爛的過去。
“我不需要你扶。”避開他的手,自己站直,“我自己會走。”
去往市郊的路,漫長而沉默。
車窗外,城市的高樓被稀疏的林木取代。葉弈墨看著那些飛速后退的景,一言不發。肋骨下的痛楚變了一種持續的、麻木的鈍痛。像是在提醒,這場旅途的終點是什麼。
傅薄嗔在開車,同樣沉默。
車停在了一扇生銹的鐵門前。門上“春暉孤兒院”幾個字油漆剝落,出底下暗紅的底。這里已經被廢棄很久了。
“就是這里?”傅薄嗔問。
葉弈墨沒有回答,徑直推開車門。
空氣里有的青草和腐朽的木頭味道。繞過荒草叢生的主樓,走向后山。傅薄嗔不遠不近地跟在后,像一個沉默的影子。
山路很窄,被野草覆蓋。葉弈墨走得很穩,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一段被忘的時。
停下了。
前方,一棵巨大的白樺樹,在午后的下,樹干潔白得刺眼。樹冠郁郁蔥蔥,篩下斑駁的影。
就是這里。
曾在這里,和唯一的朋友,埋下一個裝滿的鐵盒子。他們說好,長大以后回來打開。
后來,一場炸,朋友沒了。活了下來。
再也沒回來過。
走到樹下,緩緩蹲下。那鈍痛,在此刻忽然變得尖銳起來。無數被抑的畫面,尖、火、哭喊、廢墟……爭先恐后地涌腦海。
以為自己會崩潰,會尖。
但沒有。
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片土地。泥土里,或許還埋著那個生了銹的鐵盒子。
“他什麼名字?”傅薄嗔的聲音從后傳來,很輕。
“周揚。”葉弈墨說。這是第一次,對別人提起這個名字。
說出口的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不是心臟,不是神,而是那道砌了十幾年的高墻。
“他當時,推了我一把。”繼續說,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把我推進了樓梯下的雜間。然后,天花板就塌了。”
沒有哭。眼淚好像在很多年前就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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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把那些畫面,那些聲音,那些氣味,從記憶的角落里全部翻出來,攤開在下。
原來這就是刮骨療毒。
不是忘記,不是逃避,而是正視。
承認它發生過。承認它塑造了現在的自己。承認自己活下來了。
站起,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我埋葬的不是他。”說,更像是對自己說,“我埋葬的是那個以為自己不配活下來的小孩。”
那一刻,肋骨下盤踞已久的劇痛,如同水般退去。不是暫時的緩解,而是徹底的消散。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讓幾乎站立不穩。
轉過,看向傅薄嗔。
他也正看著。他的臉恢復了些許。他們之間的那無形的、繃的弦,松開了。
葉弈墨與過去的自己和解了。
傅薄嗔默默地,朝走近一步,然后牽起了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