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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不住店，咱家還有酒樓茶館，照樣算五折...我瞧二位像是金陵人，是來揚州謀生？正好咱手頭有些活，錢多又輕松...”
柴頭的腳步越走越偏，快要擋住文士青年，邊上冷不丁過來一塊疙瘩，硌得他腰側一痛，低頭去看，見是一把青銅劍柄。
攔住他的人正是佩劍的武士青年，他個頭高，頭上的蓑笠得又低，只出了一截棱角分明的下顎。
即便如此，柴頭還是被他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迫氣勢得連連後退。
礙于不久前才惹了事，柴頭不能明目張膽發難，眼睜睜看著到手的鴨子飛了，暴了本，在兩人後碎上一口：“窮酸東西，不識好歹，爺倒要看看你們能上哪...”
前方的文士青年怒目回頭，折算賬，奈何行人太多，肩膀幾番被撞後，漸漸隨人群匯向這座魚龍混雜的財富之地。
碼頭之外，人流并沒有得到疏散，幾條大街縱橫錯，小巷如織。
巷道兩旁開出一排窗，有糧店、豆腐店、茶葉店、鋪、酒鋪，大小旗幟懸于半空，一副國泰民安的景象。
沈澈從未被人謾罵過，至沒當著他的面，怒氣難消，已無心看熱鬧，“這些狗東西，太過囂張，藍知州來揚州前，也曾是史臺的人，怎容得下此等禍害公然行騙。”
宋允執腳步停在一人群稍微松的酒鋪前，與沈澈不同，心平氣和地打探起了眼前的陌生的城市，隨口應他，“為商者，本罷了。”
蓑笠擋了視線，他取下來，出藏的上半截面容。
酒鋪靠橋而立，水鄉城鎮，垂柳婆娑，于煙火之中的郎君素長袍，腰細窄，發帶隨風，端的是颙颙卬卬，如圭如璋。
那張臉很快便引來數道目。
沈澈對此一幕早已習慣，行至他側，拉他換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好奇問道：“宋兄從未來過揚州，如何得知的這些？”
宋允執：“自是查詢得來。”
大虞戰平息了五年，百姓得以息，商貿正以驚人的速度在復蘇，像揚州這等富饒之城，每日來往的船只絡繹不絕。
人多的地方買賣便多，真正前去碼頭接人的沒幾個，都是些客棧、酒館和牙行的人在拉生意。
憑著一張騙人，吹得天花墜，專挑人生地不的外地人，拉到店里，幸運點的被騙點錢，不幸的搭進去一輩子。
看出來他是當著沒做任何準備，宋允執與他細說：“這僅是其中行騙手段之一，你可知道小布賊，響馬...”
沈澈搖頭。
宋允執一一解說，沈澈聽得後背發涼，慶幸道：“這一趟，得虧有宋兄相隨。”不覺又增了底氣和勝算。
若此行來的只他一人，此事必然不了，但有提刀能殺敵，提筆能斬的宋世子在。
在得知皇帝暗中派了宋允執一道前來，從金陵出發時沈澈便放下了豪言，“以宋兄的聰明才智，一出一月，咱倆定能肅清揚州商。”
彼時的宋世子正翻上馬，待坐穩後，仰目掃了一眼城外的天際，沈澈永遠都記得那道目，冷靜而孤傲，仿佛天下一切都乃他的囊中之，淡然應了他一聲，“嗯。”
為能深敵營，兩人一路喬裝打扮，行了半月的水路，終于到達揚州，接下來便是他們大展拳腳的時機。
待他日降服商，功名就，為皇後的姑母便再也不會罵他是個草包，沈澈心中的那點不愉慢慢消散，跟著宋世子一道欣賞起了揚州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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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踏的僻靜小巷，仍乃一派河清海晏。
街民逍遙自在，喝茶的、鬥蟋蟀的，下棋的，聊天的，巷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只不過出了一點意外。
一位圍觀的小姑娘打翻了下棋人的茶盞，茶盞的主人長得五大三，起一嗓子吼開，姑娘哇哇大哭，猛往後退，越退越快，撞到了兩人上。
先是宋允執，再是沈澈，最後從兩人的里鉆出去，逃沒了影。
兩人尚有大事要做，并沒當回事，但走了一段距離後，便察覺出不對勁。
沈澈猛晃了下昏脹的腦袋，尚未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聽宋允執道：“屏氣！”
太晚了。
沈澈很快反應過來那小姑娘有問題，但他不慌，宋世子有備而來，有的是辦法化險為夷，人倒在地上了，還有閑心調侃，“宋兄，這手段我聽過，迷...”
他遞出手去，沒等來宋世子的攙扶，一團碎布先塞住了他，隨後一條麻袋從天而降，套在他頭上，徹底陷了黑暗。
第2章
很快沈澈便發覺，他所指的宋世子也沒能幸免。
兩人被扔到了馬車上，隔著麻袋背靠背，如此境地，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兩個朝廷命，替皇帝來此辦差，謀劃了一路，微服至此，還未清對方的底細，前腳踏揚州，後腳...被人綁了。
天大的笑話。
小姑娘的藥只讓人失去了力氣，并沒有喪失意識，正因為意識尚在，那份被人宰割的屈辱才更強烈。
挫敗的同時，沈澈對這座富商猖獗的城市的憎惡達到了鼎盛，憤怒地扭子去掙扎，意識到除了里發出細碎的‘嗚嗚’聲，顯得二人愈發凄慘之外，并沒有任何用後，便也如同待宰的羔羊，同他的難兄難弟保持著沉默。
馬車往前，耳邊的賣聲越來越嘈雜。
走的竟是鬧市，足以見得對方是有多囂張。
約莫一盞茶，馬車停了下來，有人過來掀開簾布，一道聲從閣樓上傳來：“人是娘子要的，仔細些。”
還是個賊。
沈澈眼前一黑，侮辱之更甚，心中罵哪里來的惡婦想找死，睜開你的狗眼瞧瞧爺是誰。
但對方聽不到他的心聲，所謂的仔細些，便是兩個漢一頭一尾抬著麻袋，過門檻，顛簸上樓，再丟在地上，如同剝瓜皮一般把兩人從麻袋里出來。
終于得以重見天日，沈澈怒目瞪向前方的賊子。
大片的芒映眼簾，不似想象中的暗牢，也沒有兇神惡煞的惡婦。
眼前是一間散著清淡茶香味的屋子，盡頭蠡殼窗牖開，出幾枝從外展而上的海棠枝丫，臨窗的位置坐著一位彩奪目的小娘子。
小娘子束髻，發冠為金，鑲了一圈拇指大小的海珠，裳為宋錦，為輕羅，手中捧著一盞白瓷茶杯，本在賞花，見兩人‘’面後，轉目來，後泄的春日照亮了小娘子的半邊臉龐，杏眸澄明，雪月貌，乃絕佳人。
金陵從不缺貌的姑娘，沈澈還是愣住了。
對面的小娘子也愣了愣，眼底里的一抹驚艷猶如春海棠了眸，慢慢地變得秾麗。
而看的不是沈澈，是他旁的宋世子。
誠然錢銅在茶棚時，并沒有見到這位青年公子的真容，僅靠其形與穿著便做出了選擇。
喜歡個高的。
比起文士，武士更適合錢家，能自保，方能活得長久。
武士青年更落魄，更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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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了好，好掌控。
沒想公子的容貌給了一個大驚喜。
底下的人不知輕重，‘請’人時作難免暴，麻袋里困了一遭，在青年的上卻看不出一落魄，郎君面孔秀白，墨目疏眉，盯著的眼底藏著一忍的惱怒，頗有幾分莫欺年窮的倔強。
并非歹人。
錢銅盡量顯出親近，但再友善的目盯著人打探久了，也是一種冒犯。察覺到對面人眼里慢慢浮現出來的敵意，錢銅才收斂了打探，放下手中茶杯，前行兩步。
隨著位置的移，頭上金冠落日中，一道絢麗的線灼得對面的郎君微微瞇眼。
宋允執對那道刺眼的金猝不及防，偏頭躲避，待再次睜眼便見小娘子已從一團金中俯探來，取了他口中布團，輕聲與他道：“公子，我許你一輩子榮華，如何？”
離得太近，他能清晰地看到琥鉑的瞳孔，干凈澄明，和而圣潔的笑，很容易讓人產生眼下一切都與無關的錯覺。
金太灼目，眼底酸，宋允執閉了一下眼。
心中已有了萬般猜測。
大虞歷經八年戰，遍鱗傷，即便迎來了五年太平，仍有不百姓不蔽，食不果腹。
眼前的小娘子一行頭，足夠平民百姓幾年的花銷，如此奢侈作風，其份必是揚州四大家之一。
樸，錢，盧，崔。
是誰？
“公子是不是懷疑自己在做夢？”錢銅理解他的反應，告訴他：“不是夢。”為了讓他能盡快回魂，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在他極為短暫的惘然注視之下，擰了一把。
力道不算輕。
看他目里迸發出幽幽寒氣，錢銅松了手，“瞧，是真的，天下掉餡餅的事，公子今日遇上了，可覺得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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