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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銅沒抬頭看錢夫人臉，解釋道：“路上兒遇到了崔家六妹妹。”
崔錢兩家雖有聯姻，關系卻沒有得到緩和，尤其最近兩家為了爭知州的小兒子，暗里較勁，就差明面上翻臉了。
礙于知州夫人在，錢夫人不好多問兩人見面是不是又起了齟齬。
便聽錢銅繼續道：“我原想邀請崔妹妹一道來府上，崔妹妹卻道今日沒空，說什麼著急去替一位公子贖馬鞍。”
前一刻還眉開眼笑的知州夫人，臉驟然一變。
那混不吝的小兒子，前幾日因打賭輸給了樸家一副馬鞍，極不甘心，今日錢夫人去家里提親，他還放出了話，只要錢家替他贖回了馬鞍，他立馬應下這門親事。
合著轉頭又找崔家了。
蠢貨。
一副馬鞍能值多錢。
在崔錢兩家周旋，替他擺平後宅破事，為的便是能談出最高的籌碼，他倒好，一副馬鞍把自己賣了。
知州夫人沒心思再留，“你們母好好相聚，我便不打擾了。”
馬鞍的事，錢夫人自然也聽說了，生怕被崔家搶了先，急忙挽留，“夫人，不是說好了留下來用飯，宴席我都讓人備好了...”
“改日吧，咱們姐妹還愁沒機會相聚？”
錢夫人不放心，追上去，“知州夫人，咱們可說好了...”
錢銅著兩道影，你追我逐漸漸走遠，不慌不忙地接過旁奴婢手中的魚飼，逗起了溪水里的幾條錦鯉。
待錢夫人送走知州夫人後再回來，便見蹲在小溪旁與一群婢逗著魚兒說笑，一時急得跺腳，“你，你還有閑心喂魚，親事都要被人搶了！”
錢銅頭也沒回，“誰要搶便給，我又沒說要嫁。”
錢夫人一愣，“你不嫁？錢家怎麼辦，你可知這回朝廷派來的是什麼人...”
“什麼人？”錢銅突然起，差點撞到錢夫人湊上前來的腦袋，不待發作，便正道：“知州夫人今日來是拿鹽引威脅你了？”
“我錢家鹽引即將到期一事，人盡皆知，并非，朝廷真要為難錢家，他小小一個知州能保得住？”
錢夫人也知道這些道理，可，“那，那能怎麼辦，他已經是揚州最大的了，知州夫人說，藍家在朝廷也算說得上話...”
天真。
錢銅破了的幻想，“藍家不過是趁四大家倒之前，打一場秋風，錢家若還想保住家業，并非攀附權貴，而是自斷羽翼，避其鋒芒。”
錢夫人茫然道：“如何避？”
錢銅：“我親。”
一會兒不嫁，一會兒又要親，錢夫人不知道要干嘛。
“不嫁知州府，嫁個潦倒漢。”錢銅看向呆愣中的錢夫人，“人我已經選好了，等父親回來，我再稟報。”
第5章
不嫁知州府，嫁個潦倒漢。
這大抵是錢夫人聽過的最荒唐的話，道是被崔六娘子截胡之舉氣糊涂了，安道：“放心，你滿月時，便有先生批過命，此生非富即貴，這輩子注定要嫁給權貴，崔六娘如何能比過你...”
錢家的家業雖比不上樸盧兩家，但對崔家，還是有信心。
憂心藍小公子那出了變數，錢夫人忙差來邊的親信吩咐，“去打聽打聽那馬鞍值多錢，務必趕在崔家出手前贖回來...”
年輕時錢夫人子骨不好，吃了多年的藥才得來一，好在算命道士的一句‘非富即貴’彌補了這輩子無兒的憾。
在期待與驕傲中度過了十九年，如今堅信知州的小兒子便是自己兒命中之‘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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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說辭錢銅已聽的太多，耳朵都長了繭。
腦子單純，子又執拗，多說無益，本也沒指能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多，錢銅轉頭問曹管家，“父親何時回？”
曹管家回道：“家主說要給娘子多湊些嫁妝，從藍家出來後已急著去收賬，放了話今日若收不回便不歸家了...”
這回議親，錢家實際能湊出來的錢都拿了出來，只剩下外面那些沒收回來的死賬。
能不能要回來，全憑功夫。
以錢家家主在外誰也不愿意得罪的子，大抵今日是回不來了。
錢銅不想等了，喚住正忙著去送錢的錢夫人，“母親不必忙乎，我已與藍公子傳了話，自知份卑微，配不上他，就不耽擱他的婚事。”
這回總聽得進去。
錢夫人腦子里正值一團糟，突然被這一句砸過來，愣了幾息才回神，臉一變，嗓音頗高，“什麼？！”
錢銅沒理會的驚愕，又同曹管家道：“勞煩曹叔跑一趟，把消息告訴父親，讓他早些回來。”
錢家世代在揚州扎，子嗣繁衍到了父輩這一代，共有兄弟四人，老大不到三十因病逝去，如今的家主乃錢家老二錢閔江。
也是錢銅的父親。
不必催，有了這句話，錢家家主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進門時懷里抱了一摞賬本，手拿一枚以黃金為邊框，鏡片乃天然水晶制作的叆叇。
急急忙忙趕了一路，背心都出了汗，一見到錢銅，便斥責道：“簡直胡鬧！你可知我和你母親為這門親事，費了多勁？你不嫁，那崔家正等著呢...”
錢銅迎上他的目，不急不躁，“崔家要嫁便嫁，與我何干？”
“你...”錢閔江氣得語結，滿目的恨鐵不鋼，“你可是被道士批過命的人，天生富貴，將來必會嫁宦之家...”
萬變不離其宗的說辭。
今日是有備而來，安安靜靜地立在那，接著兩人番轟炸。
錢夫人皮子都磨出了水泡，幾度發怒，又耐著子勸說：“銅兒，藍小公子的作風是浪了一些，但知州夫人已與咱們保證過，待你進了府，院子里的那些鶯鶯燕燕都會被趕走，你且忍了當下，往後便都是好日子了...”
錢銅微垂著頭，神紋不。
“你給說這些聽嗎？自小主意就大，還不是你寵出來的，今日知州夫人都上了門，你怎麼把人放走了？藍家真同崔家結了親，我錢家該怎麼辦...”
“怎麼就我寵的了...”
午後西照，斜進門檻，錢銅盯著腳下一片移的影，從中辨別出了幾枚屋外翠竹的片葉，耳邊的嘈雜聲漸漸遠去，只聽得到枝頭上的鳥雀翠鳴。
在眾人眼里，的子如長相一般，該是個乖巧懂事的姑娘。
但并不是。
夫妻倆把都說干了，也不見有半分容，“父親母親說什麼也沒用，我心意已決。”
直到錢家家主被的執拗氣得揚言要家法，院子里的下人們這才意識到了嚴重。
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隔壁的老三老四聞信攜著三夫人四夫人、幾個姨娘陸續趕了過來，起初還勸家主不要氣，待了解到事的原委後，個個又反過來勸說錢銅。
七八張，對著一人的耳朵，把所有的利害都給分析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是為了好。
錢銅抬頭，巡視了一遍眾人，目含笑道：“這一幕倒悉，兩年前我也經歷過。”也是這一堆人，左右了的人生，就范，彼時只能聽他們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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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回，他們不會贏。
聽提起兩年前的事，以錢夫人為首齊齊閉了，一屋子人不再吭聲。
錢夫人心疼地呼了一聲，“銅兒...”
錢銅今日來不是要聽他們的愧疚之言，只是在等一個結果。
正值安靜，外面走進來了一位老嫗，穿樸素長袍，頭上的發梳理得一不茍，面容端莊而肅然，行至錢家家主跟前，垂首行了一禮，再抬頭便道：“老夫人傳話，知州府的親事就此作罷，兩年前老夫人曾承諾于七娘子的話，至今不變。”
兩年前老夫人許了什麼承諾？
錢家家主頭一個想了起來，老夫人曾當著眾人的面應了，除四大家之外要嫁誰，自己說了算。
好好的知州府不嫁，要嫁給誰？
錢閔江一屁坐在塌上，不能忤逆老夫人，唯有沖錢銅低吼：“你糊涂！”
就當是糊涂吧。
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話，錢銅正起告辭，一旁的三夫人突然開口：“兄長，咱們這話也就在屋里說，那知州府吊了咱們兩年，真有心親早答應了，藍小公子一顆花花腸子，耳子又，日被一群小娘子哄得找不著北，咱們銅姐兒過去也是遭罪，要我說，銅姐兒說得也對，這節骨眼上咱還是避避風頭為好，別去攀那勞什子高門了，找個知知底，品行好的，踏踏實實過日子為真，前頭多年的戰，咱們沒有依附誰，不也熬過來了？”
微微俯問前的錢銅：“去歲我那侄子也曾來過府上，銅姐兒見過吧？”
人往高走路徑艱難，要往低走道就寬了，既不許知州府，接下來的人選便有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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