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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銅面上難得出了幾抹兒的靦腆之來，回頭示意扶茵。
扶茵趕上前兩步笑著道：“回崔夫人，是我家七姑爺，原本娘子想擇日攜禮上門拜訪崔夫人的，今日巧恰路過貴府，娘子心頭記掛大娘子，臨時登門，失禮之還請崔夫人見諒。”
失禮不失禮無人在意。
七姑爺，不就是七娘子的夫婿？
一道道驚愕的目齊刷刷地盯著兩人，兩日前錢家還在與崔家爭奪藍小公子的親事，才過了兩日，哪里來的姑爺...
一側的藍小公子恍如被一道雷劈中，錯愕又茫然，昨兒小娘子臨別時的那句“都過去了”，困擾了他一夜，今日坐在這兒還有些心神不寧，適才見到的那一瞬間，恨不得長出個分來，兩個都娶了，誰也不辜負。
不明白一夜之間，七娘子怎就有了姑爺？
知州夫人與崔夫人面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住，明知崔家與知州今日定親，這個時候領姑爺上門，是為何意？
崔夫人不再和悅，淡淡地問道：“不知七姑爺是哪里人？”
錢銅語氣故意一頓，“金陵人。”
嚇唬一下是一下，萬一就差這口氣不上來了呢。
說完便留意著崔夫人的反應。
果不其然崔夫人臉張起來，氣息都屏住了，四大家想要找靠山，知州府的小兒子算什麼，真正能說得上話的人在金陵。
樸家有能耐，找了個郡主。
余下三家平日里連金陵的路子都不著。
知州夫人面不太愉快，不信就錢閔江那樣的庸才能結實到金陵的人，挑起眼皮子問旁的青年，“公子是作何營生的？”
錢銅習慣替他道：“他...”
沒想到平時不怎麼說話的宋公子，毫不客氣地拆了的臺，回道：“鏢局。”
知州夫人一愣，繼續問：“父母是哪家貴人？”
宋允執：“雙親已故。”
原來是個孤，知州夫人輕慢一笑，便不再問了。
宋允執不過是在試探，不確定當年藍明權在金陵任職之時，是否見過自己，但看這位知州夫人的反應，應是沒認出他。
商勾結，乃大忌。
藍明權一個曾在史臺任職的員，不會在明知道朝廷派人前來徹查揚州富商之時，還敢與富商之一結親。
他沒那麼愚蠢。
心中正猜測他的目的，一側胳膊被的力度來，他轉過頭，視線剛好落在小娘子靠過來的一排濃眼睫上，聽細聲道：“別太在意。”
妖的同心，猶如老鷹看著爪子下的獵，掂量是該大發慈悲先弄死吃，還是活著生吞，更讓他好一些。
他不稀罕。
兩人之間的私語落知州夫人眼里，極為鄙夷不屑，商戶家小娘子的做派便是如此，趁機想辱一番，“昨兒個聽下人說錢家家主來了府上，奈何我與大人正忙著，沒能會上面，七娘子可知，是為了何事？”
還能為了什麼，想去知州府求個人，求他們能庇佑錢家。
錢銅尚未落座，人立在那，知州夫人一說完，又了眾人的矚目對象，這回看的眼里多帶了譏諷，等著看好戲。
若是尋常家的小娘子，此時只怕早就得面通紅，恨不得找個鉆進去。
錢銅無所謂。
又沒欠人錢財，不覺得丟人，“父親的事，晚輩還真不清楚，想來又是收藏了什麼字畫，要與大人品鑒分？”
與其說分，不如說送，這些年錢家送給他知州府的東西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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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夫人心知肚明，被噎住，不好再往下說。
而崔夫人那邊派出去的小廝，恰巧在此時帶回了消息，蹲在崔夫人耳邊低語。
“什麼？”崔夫人聽了一半，便驚愕地看向錢銅，“你年歲尚小，不懂事且能說得過去，錢家家主怎也容你胡鬧？”
錢銅看著的臉。
那張臉分明想笑又不得不裝出一副痛心的姿態，神瞧起來極為稽，可見人一旦生了歹心，面相也就變了。
崔夫人繼續道：“錢家主就你一個兒，將來親事自要找個家世門當戶對的人家，你總不能為了賭氣便意氣用事，胡在碼頭上掠個武夫來許親，如此輕賤自己，我這個做伯母的心里怎過意得去？”
碼頭掠人？許親？
知州夫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見錢銅沉默，并無反駁，一時怔住，曾經被看好的錢七娘子墮落這樣，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圍的賓客開始頭接耳。
崔六娘子也拖著哭腔道：“銅姐姐，你這般作踐，我將來如何安生...”
宋允執原本在暗中打探崔家的院子，比起錢家的奢侈，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也免不得看向側幾乎被嘲笑聲包圍的。
微垂著頭，肩膀比起往日低了許多。
他見識過的惡，以為會出真面目，大發雷霆，拿出昨夜對待自己的本事，來報復這些人。
如此正合他意，四大家先撕起來最好不過。
待緩緩抬起來頭，他卻在眼眶看到了一片潤，向上位的崔夫人，聲道：“多謝伯母關懷，人倒不是侄掠來的，天下王土皆有王法，有藍知州坐鎮揚州，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行那蠻橫霸道，欺百姓之事。”
宋允執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此詐的印象又多了幾分。
毫不在意旁的青年此時心中是何想法，紅著眼眶繼續道：“公子的份雖低，我錢家一介商戶，又能好到哪兒去。”
說著又轉向旁的崔六娘子，目含艷羨，“若我有芙妹妹這樣的氣與樣貌，尚能心懷奢，盼能嫁高門，然而我自鄙，學不來芙妹妹的知書達禮，倒不如安分守己，尋個能過日子的人實在，待將來芙妹妹了夫人，別忘了我這個當姐姐的就好。”
話音落地，耳邊好一陣沉默。
崔六娘子竟被這一眼瞧失了神，眼里沒有嫉妒沒有恨，唯有可憐。
崔夫人見這般凄慘模樣，倒吸一口涼氣，嘀咕一句，“錢家在揚州可是個富商...”
錢銅緩緩搖頭，此刻彷佛是一個被生活打斷了脊梁骨的富家姑娘，不得不認輸，“崔伯母不知，錢家早已不同以往，這兩年鹽井時常出不來鹽，前段日子又遭了劫匪，十幾車的東西有去無回，不瞞伯母，府上祖母的燕窩斷了大半年了，下人們已有好幾月發不出月俸，父親在外奔波，瞧著面風，不過是好面罷了。”
錢家鹽井出不來鹽，眾人都有耳聞，前不久被土匪打劫之事，也是事實。
莫不是真了空殼？
所有人都在談論錢家的敗落，冷嘲熱諷看的笑話，唯有宋允執沉默地立在一旁，平靜地在看著表演。
崔錢兩家鬥了這麼些年，崔夫人是恨到了骨子里，好些年沒這般高興了，快意剛升上來，便見錢銅掏出隨的賬本，遞給，“今日趁崔伯母高興，侄把賬本子帶來了，伯母瞧瞧，能不能把這幾年的賬給結了？咱們家也能再撐一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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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崔錢兩家的地位在揚州人眼里，分不出伯仲，還有不人認為錢家的家底更厚。
今日崔家和知州府的定親宴排場講究大，一院子的鋪張，再看紅著眼前來討錢的錢家七娘子，耳邊全是對崔家的恭維聲。
崔夫人聽進了耳里。
錢家既然慘這樣，七娘子親口討要錢了，還能不給嗎？轉頭喚丫鬟，“把賬房找來，給結了，錢家缺錢這樣，也是不容易。”
錢銅躬謝：“多謝崔伯母。”
等候的功夫，捕捉到了知州夫人遞過來的訝異目，忙對行了一禮，搭訕道：“金陵的差這幾日應該要到了吧，屆時還得勞煩知州夫人替我錢家引薦一二。”
知州夫人想起先前錢家承諾的五萬兩，再看今日的做派，當初錢家八打的是騙親的主意，慶幸自己長了個心眼，聽如此大言不慚，沒了好氣，“金陵的差，豈是你說見就見的，錢家行的端做得正，還怕差查不？”
“夫人教訓的是。”錢銅垂目翻手里的賬本，片刻後抬頭，“夫人，知州府有三年的賬沒結，今日能不能結了。”
知州夫人驚愕地看著，窮瘋了吧，來問要賬？
知州府的吃穿用度，何時給過錢？
可眾目睽睽之下，斷然不能承認知州府這些年都在吃幾大家的白食，白著臉吩咐人，“瞧來錢家是真缺錢，多賬都給結了，省得再沾邊...”
錢銅對的威脅毫不在意。
沾不沾邊，知州府都不可能幫襯錢家，他們想要在最後的關頭來四大家打一場秋風，為何就不能收回自己的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何可言，在座的賓客，只要欠了鹽錢的沒有一個幸免，一一被錢銅找過去，翻開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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