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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執盯著，問：“你知道？”
“今夜我本來會知道一些。”錢銅憾地嘆了一聲，“可惜被世子追來，拽上了這片荒島。”
宋允執這回徹底聽明白了。
的意思是，今夜去樸家，是替朝廷打探樸家。
宋允執不得不承認的聰慧和機靈，落在了自己手里，這也是眼下唯一的活路，可他憑什麼會相信一個滿口謊言，敢把他往海里推的人？
他道：“你還是沒有回答我適才的話。”
錢銅這回沒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陣，緩緩地道：“一個月前，我在海上堵了崔家大公子，炸了他十艘貨船的茶葉。”
宋允執心中譏諷，可喜可賀，終于承認了。
錢銅把目調回了火堆，輕聲道：“阿姐服毒，臨死前與我說，崔萬鍾在走私，已于遼置辦了自己的產業，阿姐還說錢家不可賣國，要我把他殺了。”
宋允執聽出了嗓音里的恨意。
可他被戲耍已久，不知道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
又聽道：“我想知道崔家到底置辦了哪些家業。”
“想要清崔家曾經干了些什麼，得走他的老路，先獲取樸家的信任，再接替茶葉生意，方才知道這些茶最後到底去了哪里。”錢銅突然那扭頭問面沉靜的公子，“宋世子抄了崔家，也拿到了崔家走私的賬目，可為何沒有選擇去質問樸家？”
宋允執看著眸子里跳的火。
錢銅了然一笑，“因為世子也知道，單憑一個賬目，還不足以定樸家的罪。”
“我想開辟出一條屬于錢家的海上艦隊。”著他的眼睛，再也沒有藏自己的目的，“而錢家便是朝廷在揚州最大的應，我錢銅雖不才，可自認為比盧家要強，今夜若非世子相攔，此時我應該與樸家的人會上面了，待天一亮，我錢家的船回到揚州，便能為王兆送去一份投誠的大禮。”
倒也不是完全失敗。
還有轉機，野心地問旁的矜貴青年：“宋世子覺得如何？”
把自己的優勢與盧家的劣勢都分析了出來，宋允執縱然對不再信任，可心頭也知道，所言不差。
三大家之中，崔家沒了，盧道忠靠不住，想要征服樸家，實則這位錢家的七娘子是最合適的人選。
然而，也蕭何敗也蕭何。
太過于狡詐，他不知道投誠的心，有幾分真。
可昨夜能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拽海中，便是篤定了他不會找算賬，且事後也不會對錢家有所影響。
機關算計，謀劃了這麼久，絕非魯莽之輩，不是那等為了走私一船茶葉，斷送自己後路的人。
宋允執開始認真去掂量所說之言，半晌後，他問道：“你與樸家大公子有過私，讓我如何相信你？”
面朝跟前的火堆，他只能看到半邊側臉，聽果斷地道：“家業面前，談何兒私，利益沖突的，結局都是枉然，宋世子放心，我與樸家大公子，已絕無可能。”
如此保證，宋允執便沒再問，畢竟他對過去談了幾段，并不在意。
“錢家想要什麼？”
口而出，“為蒼生謀福，為天下太平。”
宋允執不想聽胡扯，“好好說話，再給你一次機會。”
錢銅便道：“事之後，朝廷繼續保留錢家在黃海的海運。”
錢家如今在黃海確實沒有自己的航隊，利益至上，宋允執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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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索該不該先應承，突然聽噗嗤笑出聲，笑聲與以往不同，帶了幾分自嘲與奚落，“看吧，說沒說謊其實不取決于說話的人，而是取決于聽話的人，他們愿意相信，便是真言，不愿意相信的，便是謊言。”
第40章
天已經亮了。
的容不知何時從夜中蛻變出來，變得清晰可見，面蒼白，衫褶皺，發凌，卻不顯狼狽，反而多了一份子的和之，這番我見猶憐的姿態，也讓角的那抹笑，出了無盡的滄桑與心酸。
煢煢孑立，踽踽獨行，是不是謊言，唯聽者不能斷。
宋允執承認，他無法去反駁。
畢生所學所見，讓他心中的那顆君子之心在面對眾生時始終保持著公允，即便知道是一個撒謊的慣犯，也無法去質疑偶爾表出來的一點真心。
宋允執眼中的冰雪被海風吹散，他道：“說說你的打算。”
錢銅正眺著海面升起的初日，聞言目頓了頓，收回來，輕輕地落在旁宋世子的上。
火堆還在燒著，本該位居雲端的宋世子，此時手里正拿著一截木，撥弄著柴火，火堆的對面擺放著兩人的長靴。
而在他旁的干草堆上落了一件寬袍，是黎明時從上落的那件，本該穿在他上。
誰不神仙呢。
神仙總是喜歡給予人溫暖，骨子里裝著蒼生，即便無數次被算計欺瞞，被打被欺負，始終保持著一顆包容的君子之心。
旭日破曉，天際裂開了一道極細的隙，橙紅的芒以勢不可擋的姿態齊涌而出，瞬間漫溢至海面，波粼粼的海面被燒了熾烈的流丹。
錢銅沒急著回答他，突然道：“世子，你看！”
宋允執側目，正好瞧見剛從海面出頭的一顆紅日，清淡的目，難得沒有挪開。
“日出。”錢銅抬起被綁住的雙手，指了指水面上鋪就的一層璀璨碎金，歡喜地道：“我還是第一次在海面上瞧見了日出，往日不是錯過了時辰，便是天氣不爭氣，聽人說，看到日出的人會幸運一整年，今日我與世子都瞧見了，想來這一年，咱們都能鴻運當頭了。”
初面前，的笑也被洇染出了純真。
與昨夜的狠決完全不同，此時的像一個未涉世事的小姑娘，看到好的事，也會歡喜雀躍。
不過也才十九...
宋允執目斂下，繼續撥弄著火堆。
待錢銅看夠了日出，終于想起了他適才問的話，與他道：“我甩開世子的那一夜，去見了樸家三夫人，提出以賬目換茶葉生意，三夫人答應了...”
“不對。”宋允執打斷，“好好說。”
錢銅愣了愣，一時忘記了還有盧道忠那個叛徒，必然什麼都告訴他了，糾正道：“三夫人原本打算要為難一番，樸家大公子先應承了。”
覷了一眼宋世子，見其神平靜，接著道：“但三夫人提出了一個條件，不知是想考驗我錢家的本事，還是想讓錢家頂風作案，以此卷走私的案子里，最後變得與崔家一樣，沒了退路，不得不徹底依附于樸家。”
宋允執頭轉了過來。
便迎上他的目，無奈地道：“想要拿到航運，我只能答應。”
宋允執問出了與此矛盾的話：“你若想投誠，為何在昨夜之前不說？”
錢銅搖頭，“我若事先說了，世子會相信？世子昨夜追上來，可是對我百般阻攔，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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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執：......
到底是誰對誰趕盡殺絕。
錢銅沒去追究細節，“但我知道世子一定會生疑，三艘船都在海面上巡邏，待世子追上來已為時已晚，茶葉到了樸家手里，我便完了樸三夫人的條件，待時機，我便與您攤開份，解釋清楚，憑世子的智慧與謀略，一定會理解我昨夜所為，可沒想到世子如此敏銳，比我想象中來得要快...”
宋允執不語。
既然已經接了的投誠，在沒有再起欺騙之心前，宋允執不會去質疑。
接下來要做的，之後該怎麼辦。
錢銅也想到了此，道：“昨夜咱們那麼大的靜，我墜海中下落不明，樸家一定會知道，此時應該正與錢家的人四尋我的蹤跡。”
錢銅問他：“世子的暗衛，也應該在找你。”
“出去之前，我與世子要先想好該怎麼說。”錢銅從火堆里撿了一燒過的木，在白的草木灰里，一項一項地規劃清楚，“首先，盧道忠不能再出現在揚州。”
解釋道：“他知道了世子的份，也知道我把世子推了海里，待回到城，必會將此時宣揚得滿城皆知。”
知道盧道忠一定在暗衛手上，沒有宋世子的允許，不會輕易放人。
而的人，在沒有的授意之下，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咱們裝作一切不知，不過要再委屈世子一段日子，繼續以錢家七姑爺的份待在揚州，如此，以便往後隨我一道進黃海，清樸家的實力。”
宋允執看向。
若非聽親口承認，憑如今對樸家的背叛，宋允執很難相信與樸家大公子有過一段。
他的份已揭穿，錢銅便也不能像往常那般毫無畏懼地與他直視，對一眼後，匆忙瞥開眸子，問道：“世子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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