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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菩珠盯著男人薄而矜貴地抿著的，不崢嶸的狹長眸，濃睫稍垂，像是天盡頭的山水，瀲滟是錯覺，溫潤才是本質。
緋紅朝服，冷白，過分端正，只剩澄澈的素，無聲似玉雕琢的白玉扇，只適合供在琉璃龕里，只可遠觀而不可玩焉。
“怎麼還不睡？”謝執硯穿戴整齊，抬手挑開帳子。
盛菩珠回神，咬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有些睡不著。”
“不累？”
盛菩珠搖頭，然後又點頭：“累的。”
“但天已亮，我等會兒要去給母親請安，祖母夜里恐怕也在傷心著，我得用心勸一勸，白日還有管家的事要忙，馬上就是新年，需要費心的地方很多。”
謝執硯聽完，平緩的眉心蹙起：“管家的事，有母親在，你不必憂心。”
“祖母那里，父親昨日已經讓人去接姑母回府，有姑母相勸，你也只管放心。”
謝老夫人除了三子外，還生有一幺，名喚謝韻。
謝韻嫁的是滎鄭氏，隨夫去了魏州，好在魏州離長安不算遠，乘車最多也就一日就能趕到。
盛菩珠還想說什麼，謝執硯卻在床榻上坐下來，手把連同錦衾一同抱了起來。
“睡吧。”
“我抱著你。”
“等你睡著，我再走。”
盛菩珠心跳加快，覺得他不是視線，連呼吸都帶著重量。
雖然小名珍珠，時不時會落下珍貴的眼淚，實際上自從阿耶離世，就很再哭，除了謝執硯歸家，在床上被他弄哭的那幾次。
但是現在，躺在他的懷里，帳幔低垂，不大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而的丈夫，像抱著孩子一樣把抱。
寬大掌心著單薄的背脊，一下一下輕拍，偶爾停在某輕輕按，替化開白日在馬背上顛簸出的疲憊。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睡吧。”謝執硯嗓音沉緩，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和。
盛菩珠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眼皮漸沉，把頭往他懷里拱了拱，像是要聞清他上的味道。
“娘子。”
“先用午膳，若還是困，等消食後再休息也不遲。”
杜嬤嬤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嗯，我不要。”盛菩珠眼睛都沒睜開，慢悠悠翻，本沒有要醒來的趨勢。
“娘子，再睡，夜里該失眠了。”杜嬤嬤提高聲音。
盛菩珠閉著眼睛，臉頰蹭在枕上，很慢地坐起來，勉強睜開眼睛：“什麼時辰？”
“快午時了。”杜嬤嬤道。
“嚯！”盛菩珠大驚，急急去尋放在腳踏上的鞋子，人也跟著清醒。
“那來不及了，議事廳的事可有理好，還有母親那邊可起了？”
“祖母如何，可有請太醫？”
杜嬤嬤一邊替臉，一邊嘆息道：“娘子您莫急。”
“議事廳那里，公主娘娘派了宮里的嬤嬤幫著理，老夫人子尚好，昨日夜里用了湯藥，今兒已經能吃得下東西。”
“謝家姑方才也已經府，這會子正在頤壽堂陪老夫人用午膳。”
“是長公主娘娘擔心您錯過用膳的時辰，壞了子，才吩咐奴婢先喊您先吃了吃些東西，再繼續休息。”
盛菩珠緩了口氣，等用完午膳，就起去月閣給壽康長公主請安。
“父親，母親。”
謝懷謙點了點頭，很張揚銳利的五，笑容溫和：“不必多禮。”
“去吧，陪你母親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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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謝懷謙去了書房，壽康長公主朝盛菩珠招手問：“可是三郎委屈你了？”
怎麼會。
謝執硯對，其實盡職盡責。
特別是，盛菩珠想到今日早晨，像個孩子一樣，被他抱在懷里哄睡，臉頰不控制泛紅，趕搖頭否認：“沒有，三郎他對我極好。”
“真的？”壽康長公主明顯不信，“我的兒，你瞧著倒是比三郎回長安前，瘦了一些。”
盛菩珠不了臉頰，倒是沒有太注意，只是脯的位置，好像還比之前些，只是這話不太能說得出口。
壽康長公主把人拉近了，越看越滿意：“管家的事你不必心，我出天長觀，定是要開春後再走，議事廳的事往後就讓嚴嬤嬤替你管。”
“明年開春，也就是三郎他祖父的忌日，你祖母準備讓大房過些時日就回博陵住一段時間，一則思過，二則為老爺子盡孝。”
“回博陵？”盛菩珠驚訝。
壽康長公主突然笑起來：“謝氏的在博陵，老侯爺的冠冢也在博陵。”
“謝舉元犯錯，沒有只有他一人罰的道理，既然有錯，那就大房一家子過。”
“是您的意思，還是郎君的意思？”盛菩珠咬了一下，小聲問。
壽康長公主似笑非笑：“不是本宮的意思，也并非三郎授意，而是由你父親提出。”
“父親？”
“對。”
壽康長公主紅潤的著些許深意：“大房不省心，那就先遠遠地送出去，等什麼時候省心了，再回來。”
盛菩珠疑：“可是大伯到底也是朝中重臣，圣人會同意？”
“本宮那兄長，恐怕心里千百個愿意。”
“一百鞭子下去，別說上朝，就是連半條命都要沒了。”
“以本宮皇兄向來猜疑
的心。”提起圣人，壽康長公主眸中笑意并未達眼底，眸著一難以捕捉的嘲弄，“若不順水推舟允他謝舉元回博陵休養半年，那才是事出反常。”
第62章
暮冬,山寒水冷，天才將將明朗。
靖國公府門前，青石板上落著厚厚的雪。
謝清姝眼圈紅得厲害,鼻尖也凍得發，站在馬車前遲遲不肯上去。
“母親,您能不能去求祖母，求求長公主或者二叔父,我不想回博陵。”
秦氏臉上表也好不到哪里去，替搭搭的謝清姝攏了攏鬥篷,將手爐塞進懷里,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仔細凍著，再晚,夜里該趕不上驛站。”
“不過是半年景,熬一熬也就過去了,等你祖父忌期一過，我們就收拾東西回來。”
謝清姝心底一百個不愿意，但又沒有辦法,這才一步三回頭地上了馬車,臨行前又忍不住掀開車簾,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明明犯錯的人是阿耶,為什麼我們也要一起罰？”
“你這話,莫要讓外人聽去。”秦氏趕扯了謝清姝一下，勉強穩住心神,“你兄長和嫂嫂都沒說什麼,能有什麼好哭的。”
謝清姝低著頭，還是覺得委屈：“我怕以後就要留在博陵，回不來了。”
秦氏不一怔,攥著手里的帕子，也不知是安謝清姝，還是在說服自己：“沒有的事，你祖母是在氣頭上，等年後你都十六了，也到要說親的年紀，怎麼可能回不來。”
提起說親，謝清姝不有幾分，也忘了要哭，神懨懨抱著秦氏一條手臂，小聲問：“阿娘會給我相看什麼樣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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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看你父親的意思，總歸不會比你大姐姐嫁得差，莫要擔心。”
馬車已經出城，謝清姝知道問不出，便泄了氣：“那去博陵要經過雍州，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大姐姐？”
大房長謝清婉便是嫁在雍州，嫁的是雍州節度使之子羅顯，羅家雖比不得謝氏尊貴，但在長安也算得上族。
秦氏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半晌嘆了口氣：“若是來得及，自然要去，上次見還是三年前，生潤哥兒的時候。”
謝清姝有些高興，又不忘提醒：“日後兒嫁人，阿娘可別把我嫁得太遠，不然像長姐這樣，幾年都不見得能回一趟娘家。”
*
臘月廿三，圣人在含元殿宴請朝臣。
盛菩珠一早就跟著壽康長公主一同出門，先去興慶宮拜見太後。
太後不太好，據說是年輕時過傷，後來一到寒冬，雙就腫得不太能走得了路，神瞧著還算不錯的。
盛菩珠磕過頭，又被太後到跟前仔仔細細看了許久，雖然沒夸贊什麼，但顯然是很滿意的，吩咐宮人拿出早早就準備好的一匣子寶石。
“哀家不知你喜歡什麼，問過你母親，說你就喜歡亮晶晶的玩意兒。”
“這匣子小東西，你就自個兒拿去，打了首飾戴著玩吧。”
盛菩珠雙手接過，又溫聲道謝。
太後拍了拍的手，眼中出幾分慈：“我這里不及外頭熱鬧，若是待得悶了，你就去外頭走走，日後若是得空，不必與你母親一同，你和三郎一起來，若能陪我說說話也是好的。”
盛菩珠點了點頭，笑著應下。
壽康長公主在一旁打趣：“母親您就寵吧，誰不知這一匣子寶貝，是父皇在世時特地替您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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