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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最後到底還是因傷重不治而死。
驪珠不知道這和他曾經是“病秧子”有沒有關系。
但沒關系，整個雒的藥鋪，包括宮的名貴藥材，都讓長君心挑選了一遍，隨行隊伍里也不缺醫。
再怎麼弱多病，應該也能補回來幾吧？
滿懷著期待，幾日行船賞景，時間一掠而過。
五日後一早。
驪珠正用午膳時，有人突然來報，稱原定路線有所變，或許要繞路，耽擱兩日。
驪珠這一路本就時刻懸心，聽了這話，頓時警覺審視對方。
此人名方漸，正是衛尉府派來負責此次出巡之人。
“前頭再行二十里就要匯熏江，進宛郡范圍，為何突然要走燕水，從伊陵郡的方向繞道？”
方漸垂著頭，恭敬解釋：
“回公主，昨日宛郡太守差人送來消息，熏江以西，有一葭草渠，近日才發現那里有一伙水匪藏匿，打劫過往船只，所以差人速來知會。”
“水匪？”驪珠追問，“這一伙水匪有多人？”
方漸答：“人數倒不多，太守已派人前去剿匪，只是發現得晚，還需時日，恐零星逃匪急生事，所以提議繞道。”
他將宛郡太守送來的簡牘呈上，驪珠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
簡牘代了這伙水匪的來歷，過往惡行，來龍去脈詳實，末尾還有太守印，不似臨時作偽。
驪珠抿了，看向一旁刀而立的陸譽。
他沉思片刻，道：
“船行路求穩，這些水匪雖不氣候，但未免沖撞公主，繞道的確更妥。”
陸譽都這樣說，驪珠沒有理由再反駁。
“……那就走燕水吧。”
方漸噙著笑意退下。
玄英見心神不寧，溫聲安：
“現在船上守備嚴，水匪也提前繞道避開，只是耽擱一兩日，公主寬心。”
“這些賊匪真是可恨！”
驪珠氣惱地錘了一下桌面。
“多繞幾日的路，就多提心吊膽幾日，待日後……我定要想辦法剿滅這些無法無天的匪賊！”
玄英笑：“何須待日後？到了宛郡，珣公子就會來接應我們了，屆時公主提一提，珣公子必定會督促地方員加剿匪。”
一片楓葉隨風飄落船舷邊，驪珠住葉轉了轉。
垂眸道：
“他就算了，指誰，我都不會指他的。”
過了午時，船改道，駛燕水。
驪珠心事重重之際，船上眾人已被兩岸重巖疊嶂的景吸引。
如今正是霜降後。
山間寒寂，層林紅葉盡染，深淺不一的楓葉如紅霞，與天連一片蔚然霞。
兩岸更有大片荻花，江風一吹，花絮飄揚如雪。
這里，便是裴胤之的故鄉。
但很可惜，按照驪珠的計劃，得先去宛郡與覃珣面。
由覃珣護送到清河郡之後，先敷衍他一段時間，再找個借口甩掉覃珣，然後才能啟程去裴胤之所在的伊陵郡。
否則，沒有理由先在伊陵郡逗留。
驪珠計劃得很好。
然而當夜，丑時三刻，酣睡中的驪珠被破門聲驚醒。
“快把公主起來！快！船上有賊人潛，正四搜尋，公主必須乘小船離開！立刻！”
陸譽渾厚嗓音如雷鳴乍響，將艙房的眷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什麼！？”
“哪兒來的賊人？這可是船！”
懸在頭頂多時的利劍終于落下，驪珠心底一片寒涼。
果然還是出事了。
玄英反應最快，一邊抓起給驪珠囫圇穿上，一邊焦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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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衛兵呢？”
火把搖曳，陸譽守在門邊，一手按劍，目警惕地四打量。
“膳房每日子時都要給值夜衛士送宵夜，沒想到今夜有人下藥！我們的人安排了試菜，沒中招，但巡防的衛士都被迷暈了，余下的人手不足三！”
“這伙賊人人數在我們之上，留在這里太危險了，來之前我已經派人去準備小船，趁還沒被合圍，公主先行，我們斷後——都收拾好了嗎？”
在玄英的指揮下，艙婢們都已迅速收拾妥當。
陸譽立刻率人一路護送著往船尾走。
匆忙逃跑中，被眾人簇擁的驪珠卻百思不得其解。
這些賊人怎麼做到的？
船上巡防如此嚴，外來人不可能有機會下藥，難道說賊人早就潛伏于船上？
不對，這也說不通！
尚未來得及細思，出艙門時，一聲刀劍相撞的鏗鏘脆響驟然炸開！
“保護公主！”
“擒住公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陸譽橫刀格擋，抬腳踹飛了兩名埋伏門邊的賊人，其余五名衛士護著驪珠等人，朝船尾且戰且退。
婢們驚聲尖，齒關打的玄英將驪珠半摟在懷中。
心跳如擂鼓的驪珠回頭朝船尾一看，更是眼前一黑。
——船上備用的三艘小舢板都被人砸爛了！
尋常賊人怎會如此縝？
一支凰金步搖在驪珠腦海中一掠而過。
驪珠臉瞬間蒼白。
“公主——！！”
水面忽而有個清亮嗓音，急聲喚道：
“公主！玄英！快上船！我是長君！”
長君！
簡直是柳暗花明，驪珠撲向船尾右側，果然在一片黑茫茫的江面上瞧見了一個沖們招手的小宦。
連驪珠自己都差點忘了，們還有一條船呢！
眾人絕逢生，欣喜若狂。
那漕船跟船相比雖小，但容納驪珠邊這些人不是問題。
有婢回頭喊：“陸大人！快上船！”
長君站在甲板上，接應眷們逐一往下跳。
陸譽退至船舷邊，見驪珠安全上船，他果斷道：
“賊人有弓箭，若無人斷後，箭必至，公主放心，我等水好，等你們走後水四散，沿岸上走，再與公主匯合！”
驪珠也知道，此刻不是優寡斷之時，當即應了下來。
又回頭，握著長君的手臂道：
“這些賊人的目標是我們，船夫們若力不支，立刻安排其他人替換，今晚必須全速行駛，切不可大意！”
長君顯然不明白這些匪賊不去搜刮船上財寶，怎麼會拿他們當目標。
但他還是立刻答：
“長君明白！此地危險，還請公主速去里面一避！”
水波漾，風鼓船帆。
火與殺聲越來越遠，眾人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下來。
“公主可有傷？”玄英尋來一條毯子，將衫單薄的驪珠裹住。
驪珠尚有些茫然地搖搖頭。
“我沒事，其他人呢？”
“讓長君清點去了，多虧陸大人和長君護衛及時，應該都只是了驚嚇……先前我還覺得公主太過謹慎，沒想到還真有賊人如此膽大包天……”
這可是船啊！
他們怎麼敢！
“尋常賊人當然沒有這樣的膽子。”
濃黑瞳仁在黑夜里定定不，驪珠清醒而冷靜地道：
“有人想讓我死在這里，又不敢頭，謀劃著將罪名栽贓給此地匪賊，自己在背後，全而退。”
玄英面駭然，心底一片清明。
“您是說……真是瘋了，怎麼敢！公主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要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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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雒一帶的本地世族，與覃氏算得上平分秋。
明昭帝康健，覃氏還要借外戚的份培植黨羽，才能在雒站穩腳跟，遠不到權傾朝野的地步。
怎麼敢擅自撕毀與明昭帝的聯盟，不計後果！痛下殺手！
但事實擺在眼前。
驪珠閉了閉眼，枕著玄英的肩，輕聲道：
“皇後與覃氏一榮俱榮，就算覃氏族人知曉今夜之事後，再生氣，也不能拿怎麼樣，只會全力替收拾爛攤子。”
驪珠深覺自己天真。
竟然以己度人，認為人人都和自己一樣，做事需權衡利弊，斟酌再三。
更篤定覃皇後就算看再不順眼，也不會在這個階段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要是丟了自己的命倒也無所謂，可卻牽連了旁人。
前世赴死前，好歹安置好了這一船人，沒道理重活一世，反而害得們無辜早死。
玄英愣了好一會兒。
“……我的公主啊……”
將驪珠攬在懷中，潸然淚下：
“倘若宓姜娘娘還在世，您何至于，何至于這樣的苦……”
驪珠心里也酸酸的，抬手替玄英抹了抹眼淚。
“我不苦的，玄英，別哭啦，我們哪里都不去了……就去宛郡，去見覃珣，我會嫁給他，我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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