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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驪珠用藏著手里的石頭片劃出來的。
灰袍人盯著狼狽泣的，微微攏眉道：
“好個恩將仇報的小丫頭，山主都跟你說了，你上這傷再不包扎就沒命了，你不激也就罷了，怎麼傷人，下手還這麼狠辣！”
此時此刻，即便驪珠耳鳴聽不太清聲音，也察覺到事與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樣。
抹抹眼淚，低頭一看。
方才男子解下的革帶，系在了的右部。
就在革帶下方，之前與蒙面人鋒時留下的劍傷如泉涌，將整條擺都染了暗紅。
……難怪又暈又耳鳴，流了那麼多能不暈嗎？
經歷了這一路生死追殺，驪珠實在難以相信，一個素昧平生的匪賊居然會出手救。
驪珠扔開手里鋒利的碎石片，眼中有歉然之：
“對不住，我耳鳴聽不太清，我還以為……”
一直在審視的男子，看到眼中憤怒與戒備漸漸消融。
仰著一張沾了荻花與泥濘的靨，眼角還掛著沒干的淚，水汪汪，黑亮亮，像只被人從泥潭里撈出來便滿心激的小狗。
警惕心也太低了些。
沒等把那些嘰里咕嚕的話說完，他抬手繞至後頸。
驪珠怔怔，只覺發髻一松，如流雲般的烏發便順著肩頭傾瀉而下，地堆在了的前。
他垂著腕，驪珠的金步搖在他指間轉了轉。
步搖映著晴日，金燦燦，照在那一頭順濃的長發上，泛著綢緞一樣的華。
著驪珠的雙眸沉如黑夜。
“金還是銅的？”他問。
耳鳴仍在，他的聲音隔著層霧，驪珠只能勉強聽清容。
“……純金的。”答。
男子略一頷首，將步搖隨手拋給後的灰袍人。
驪珠：？
那是最喜歡的金步搖！
“山主！”
男子偏頭去看，一人匆匆跑來，滿臉喜氣洋洋道：
“岸邊有一艘漕船，里面滿船的箱籠，小七打開幾個看了看，有金有銀，還有冬蟲夏草，靈芝鹿茸之類的，這一船，起碼值這個數！”
說話那人攤開十指，筆劃得眉飛舞。
“是嗎？”他接過旁人遞來的一抹額，隨手當腰帶系在腰間，“去看看。”
撣了撣上被驪珠踹出來的泥腳印，他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看向地上分外迷茫的。
“丹朱，老于頭來，診費都收了，給這兩人瞧瞧，有救就治。”
“曉得了。”
丹朱吩咐手下去尋人，回過頭，對上略顯迷茫的神。
“小娘子不必怕，咱們紅葉寨有五不準，七不奪，跟那等不流的匪賊不同，不做□□人的惡行。”
問：“他說的診費……”
丹朱半蹲下來，齜牙一笑：
“多謝娘子饋贈。”
……誰饋贈了！他們這是明搶！
驪珠柳眉倒豎，剛要駁斥，余掃過這子跟小一樣的臂膀，突然反應過來。
方才百步穿楊、力大如水牛的三當家，說的就是這位。
那點勇氣瞬間煙消雲散。
驪珠憋氣地瞪著眼：
“那……你們會放了我們嗎？”
“自然。”
丹朱從懷里出一條皺的手帕，遞給臉。
“我們寨子不養閑人，你們這一個娘子，一個半大小孩，想留下來我們還不肯呢，除非……嘿嘿。”
驪珠：“……”
不太想知道那個“除非”。
但聽到對方答應放人，不得不說，驪珠默默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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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財外之，被搶了不重要，能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可惜了給裴胤之準備的那些東西。
生存危機一解除，驪珠看著這滿山紅葉，碧波澄澈，心思漸漸活泛起來。
雖說離開這里之後，驪珠肯定要與本地員聯絡，重新得到朝廷衛兵的庇護。
但是——這里是伊陵郡誒。
不必繞道去宛郡，特意敷衍覃珣一趟，借著這次意外，可以順水推舟，直接去裴府。
假裝逃難至此也好，偽裝偶遇也好。
這可比驪珠之前計劃的相遇方式更天無。
而且，救下公主是大功一件。
若讓裴胤之送去府，父皇必定重賞，金銀財帛倒是其次，賜個虛爵也不是不可能。
著淺灘邊那些匪賊的方向，驪珠灰撲撲的臉驟現彩。
卻說漕船那邊，匪賊們干勁十足，正將船上箱籠一個個搬下來，灰袍文士從林中匆匆走到山主邊。
“審得如何？”
灰袍文士神凝重地搖搖頭：
“全死了，除了被開膛而死的那個，其他都是服毒自盡的，不是道上人，看樣子應該是派來殺那娘子的死士。”
“上件有無特征？”
“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
灰袍文士遞來一染的箭。
“這些人所用刀劍箭頭，袍抹額，都是咱們紅葉寨的東西——估著是知道我們紅葉寨名頭大，府輕易都不敢招惹，什麼臟水都想往我們腦袋上扣。”
山主接過箭，對著端詳了一會兒，問：
“那，你覺得那個娘子是什麼來頭？”
灰袍文士隨手打開一個箱籠瞧了一眼，道：
“這滿船的藥材，看行船方向，估著是從雒來的哪家大藥商家里的娘子，或是爭家產吃絕戶，或是同行尋仇，富貴人家里藏污納垢的事再多不過了。”
男子挑眉：“這麼簡單？”
“那……山主覺得呢？”
他未置可否。
淺灘上一個個箱籠打開，他逐一看過去，發現除了藥材以外，還有不的簡帛。
那娘子倒是個讀書的，出趟門都還帶著兩大箱書簡。
隨手展開一看，滿卷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圣人曰子曰，麻麻在竹片上，掃兩眼都人頭疼。
他隨手丟開這些書卷，轉而去看旁邊那箱賞心悅目的金子。
後傳來一瘸一拐的腳步聲。
“那個……”
這聲音細若蚊蚋，尾音帶著。
男子回過頭，對上視線時，本就蒼白的面龐看上去更怯弱三分。
但還是鼓起一種莫名的勇氣，大著膽子出聲：
“丹、丹朱姐讓我來問你……”
“耳朵不聾了？”他道。
……好無禮的人！
驪珠悄悄拳頭。
那個老醫師都說了，只是失太多才會有點耳鳴而已，不會聾！
“不聾的，雖然還有點嗡嗡響，但聽得清。”
驪珠攢出友善的笑意，組織了一下語言，含蓄開口：
“方才丹朱姐跟我說，紅葉寨盜亦有道，圖財不圖，不知是真是假？”
山主抬眼，視線如火舌，在一上晦卻又不容忽視地過。
“難說。”
驪珠：！！！
“有話直言。”
驪珠被他那一眼掃得骨悚然，頭發都快炸起來了。
慌忙加快語速：
“實不相瞞我家中在雒經商，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家父早亡我便帶著金銀細前來投奔親族，沒想到途中被一伙賊人追殺幸得好漢相救，不過這一路僕役散盡，我人生地不出了這里也是兩眼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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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能不能派個人給我指指路？”
他氣急反笑。
還得寸進尺。
他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嗎？
男子扭過頭來，對上一張灰撲撲的臉。
被冷汗浸的烏發在面頰那張臉因失而顯得蒼白纖弱，如絹帛上一朵灰蒙蒙的白牡丹。
狼狽，孱弱，又有奇怪的韌勁。
頓了頓，他道：
“伊陵郡的富戶我還算了解……你要找哪家？”
驪珠眼眸驟生彩。
“裴胤之！”
清脆地喚出這個名字，毫沒察覺到旁邊的灰袍文士一瞬間睜大了眼，刷地一下朝自家山主看去。
“這位山主可知，裴胤之家在何嗎？”
淺灘風急，荻花搖曳。
此刻他才明白，為何指路這種小事，丹朱也要將人推到他面前來問。
半蹲在箱籠前的男子將手里金銀扔回箱子。
這一次，他才正兒八經地審視起眼前的。
“哪個裴胤之？”他笑。
“伊陵裴氏的裴，永錫祚胤的胤，他神秀慧，才華橫溢，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小郎君，你若將我安全送到他邊，我保證，他會賜你金銀滿堂，榮華富貴！”
第8章
他在心中咀嚼著這個名字。
準確來說，此人名裴紹，字胤之，親近之人多喚表字，張口便稱裴胤之，想必關系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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