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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辰時三刻出發,記得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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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了幾夜霜寒,虞山的紅葉愈發濃郁,映得溪水也是一片鮮艷紅。
然而車滾滾聲中,起車簾遠眺的驪珠,卻將視線落在更遠的大片金稻田上。
“……好漂亮的稻田。”
秋晨濃霧散去,晴日下,風吹稻花,掀一陣陣稻浪。
正是秋收的時節。
裴照野倚著車壁小憩,眼也不睜地笑:
“還以為你們雒來的城里人不識五谷呢,沒想到還認得稻子,不錯。”
驪珠回頭看他一眼,不滿道:
“瞧不起誰呢——長君,車就在這里,別著稻子。”
這里地虞山以東,與紅葉寨之間隔著一座山峰,散落著幾個村落。
再往東,過了虞水,就是伊陵郡的城池所在。
裴照野說,如果的僕從是個有腦子的,約莫會先在這一帶打聽況,可以從這里問起。
“那娘子在此等候,我先去打聽打聽。”
驪珠提前準備了陸譽畫像,長君栓了馬,拿著木牘,便去詢問村中里正的所在。
“你就不要下去了。”
驪珠抬手抵住他膛,攔住了正跟著下車的裴照野。
他挑眉:“為何?”
驪珠肅然告誡:
“你沒帶面,這里人多眼雜,別讓太多人瞧見你的臉,不安全,就留在這里等我們吧。”
他定定看了好一會兒,出一個古怪笑意,驪珠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好,你去吧。”
見他坐了回去,驪珠這才放心。
以後他是要去雒出將相的。
雖說這里只是窮鄉僻壤,但畢竟離紅葉寨那麼近,要是日後有心人翻舊賬,必然會到這里來找證人。
知道他匪首份的人,能一個就一個。
“——山主,這個小娘子是從哪兒冒出來?剛才猛一看,親娘誒,長得這麼帶勁?”
兜著三五個梨子的草笠年從田坎上經過,停在裴照野的車窗外。
他一邊咬了口鮮多的梨子,一邊還在盯著的背影,眼珠子都沒移開過半分。
裴照野瞥他一眼。
“好看嗎?”
“這話問得真多余,俺眼睛又沒瞎……誒呦誒呦真瞎了!看不見了!山主饒命!”
濺了年一臉的梨,裴照野重新從他懷里順了一個,這才掀簾下車。
那已經提著擺進了稻田里。
托著稻穗瞧來瞧去,轉過頭,笑地與割稻谷的大娘說著什麼。
裴照野咬了口梨子。
“記什麼呢?”
驪珠剛在田坎旁坐下,提筆寫了幾行字,就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不是不讓你下車嗎?”驪珠嗔怪瞪他。
“都忙著秋收呢,誰有空看我。”
裴照野奪過手中木牘,仔細瞧了一會兒。
驪珠托著腮笑:“這上面的字,你識得?”
“……”
裴照野丟還給,冷嗤:
“這幾個字還是認得的,你記這些做什麼?”
那木牘上記的是此地農夫每年秋收,自吃幾,充公幾,又存留幾。
“我……這是替我父親記的,他平日就心這些家國大事,我隨便記記,日後回家也能與他聊上幾句。”
裴照野目漾了一下。
這戲演得可真全套。
別說是鐘鳴鼎食的宗室,就連裴家那樣青黃不接的門第,家中子弟也沒幾個會到田間地頭關心這些事。
他們只管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便是。
今日如此惺惺作態,不過只是投他所好,他上鉤,方便日後擺弄他心思,從他手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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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埂邊一陣風吹過。
挽起的幾縷發垂落,擋住了驪珠的視線。
然而還沒等騰出手來整理,就有一只手替將發別在了耳後。
抬起頭,笑起來畔有淺淺梨渦。
“謝謝你。”
懸在半空的手僵住。
好一會兒,他才收回微微蜷的手指,幾乎有些倉皇地移開了視線。
驪珠并未察覺,低著頭繼續記錄。
“而且,不問怎麼知道,此地百姓竟比雒城外的農人還要富足,以前也從沒聽父……父親提起伊陵郡有拖欠稅收之事,想必一定是太守調配得當,治理有方,才能既不負百姓,又不負朝廷。”
裴照野雙手後撐,平視前方,浮出一個冷笑。
伊陵太守?
那個撮鳥懂什麼治理,把他那服了給猴子穿,三年都不會有人發現太守換人了。
不多時,長君折返,有些失落地搖搖頭。
“里正讓人去問了,不過,他說最近沒聽說有誰見過生人。”
驪珠也不免有些失。
裴照野短促地笑了一下。
隨即起,他道:
“也別灰心啊,這附近還有幾個村落,里正派人去問,總得花點時間,先在村里吃個便飯,下午再去虞山最近的襄城打聽打聽。”
“不行。”
驪珠驀然拽住他上的革帶,擔憂道:
“紅葉寨這麼大一個寨子,你在署里肯定掛了臉,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面,太危險了。”
他還沒去謝稽門下求學,還沒雒為。
南雍岌岌可危,蒼生倒懸之難未解,他豈能中途被抓去下獄?
裴照野居高臨下地審視的模樣。
即便是他這樣涉世頗深的人,竟也一時分辨不出臉上的擔憂究竟是真是假。
昨夜也是這樣,一副很擔心自己傷的樣子。
滴滴地、楚楚可憐地昂著頭。
“……你!你怎麼又這麼看著我!”
驪珠突然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又變得悉起來,雙頰緋紅,氣惱地從地上抓起一粒小石子砸他。
裴照野歪頭躲開,失笑:
“我怎麼了?不就是很平常地在看?”
“哪里平常了!你分明就……”
“就怎麼?”
驪珠忿忿迎上他戲謔笑容,卻無法拆穿他方才心中所想。
只好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朝馬車而去。
年輕的匪首笑跟在後。
旁邊有村民經過,剛要跟他打招呼時,他噓了一聲,指了指他頭頂鬥笠,村民了然,隨手便借給了他。
雖然沒有什麼遮掩的必要……
不過有個鬥笠,應該就不會多說什麼了。
正想著,裴照野剛要踩上車蹬的腳步一頓。
銳利凜冽的視線突然朝稻田某掃去。
錯覺嗎?
方才,似乎有人在暗中窺探。
車再度轉起來。
直到滾滾聲漸遠,稻田深才有人微微抬起頭。
“陸大人,這匪賊頭子實在狡詐,竟然時刻守在公主邊,跟這些虞山村民串通一氣,把公主騙得團團轉!他到底想做什麼!?”
陸譽著那個方向,面凝重道:
“無論他想做什麼,都必須盡早將公主從他手中救出來。”
“怎麼救?這紅葉寨守備如此森嚴,外有村民通風報信,靠山勢水路層層嚴防,甚至連伊陵郡都是他的勢力,如此手眼通天,我們幾人連近公主的都難啊!”
這幾日,他們已經試過了所有辦法。
甚至連送往雒的信,竟都被人攔截。
眼看就要走投無路,卻聽陸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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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我們幾人,的確不行,所以,我昨夜才往宛郡送了一封信,現在這個形,如果還有一個人有能力從覃氏手中救出公主,就只有那個人了。”
宛郡覃氏的嫡長公子,清河公主即將定親的未婚夫。
覃珣。
第14章
陸譽也很清楚,向覃珣求援,這完全是兵行險著。
船遇刺的幕後主使尚未明朗,但陸譽心中暗暗忖度,有機、有能力向他們下手的人,只有宮中的覃皇後和睢南薛氏。
若確定是睢南薛氏的手筆,自然可以向宛郡覃氏求助。
但現在覃氏也并不清白。
這樣推測,此事就難辦了。
不能直接信任宛郡覃氏的家主覃戎,也不能放任公主被一個鄉野匪賊扣下,思來想去,陸譽只能賭一把。
就算覃氏真有問題,就算清河公主的未婚夫也心向覃氏。
真要到跟這些地頭蛇你死我活的地步,他手中,還有陛下賜的符節作為底牌。
不過現在不能輕舉妄。
他們初來乍到,對伊陵郡和宛郡場局面兩眼一抹黑。
別到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反倒被這匪賊和覃氏合圍,那公主就真無了。
“他們出來了。”
在里正家門外蹲守了半個時辰,手下盯著出來的一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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