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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呦!趙郡丞,趙大人,今兒個怎麼有空臨小店!怎麼不提前知會一聲,膳房好提前采買鮮貨——”
小二態度極殷勤地迎上的一行七八人。
一聽有員到訪,長君和陸譽同時低頭,在角落里不敢多言半句,生怕引起旁人注意。
被稱作趙郡丞的男子肚大短,生得像只胖頭魚。
在眾人簇擁之下,他慢悠悠往樓上去。
“不必興師眾,這幾日署事多,得空小聚而已……喲,你們樓生意倒是好,上頭的雅席竟不得空?”
小二一聽這話,冒了一腦門的汗,聲音低了些道:
“那上頭是紅葉寨的山主,他來了,自然得坐店里最上等的雅席,您看,這……”
“原來是裴山主,”胖頭魚的聲音頓時和緩幾分,“他自然坐得,正好,去打個招呼。”
“誒呦趙大人,實在不巧,今日那位山主特地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打擾,實在是……”
“他架子倒大,那便罷了,我們自吃我們的。”
小二聞言頓時笑逐開,陪著笑臉送客去另一間雅席。
跟在胖頭魚後面的幾個小頭接耳:
“什麼山主?誰啊?連郡丞大人都禮讓三分,好大的面子?”
“跟鹽沾邊的人,面子能不大嗎?”
“小聲點,你我這等微末小,這都不是我們該問的事兒。”
一眾人低聲音從樓梯一路向上。
樓梯下,將這番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兩人面面相覷。
郡丞,那是一郡太守的佐,對一個跟鹽沾邊的匪賊禮遇有加,見了他還要主去打招呼。
這伊陵郡到底是個什麼黑了的鬼地方?
長君簡直眼前一黑。
片刻後,他舉起耳杯,對陸譽道:
“共事一場,陸大人,別的不說了,下輩子若有緣分,你我再做同僚。”
“……”
陸譽沉默杯。
長君起,心悲壯地樓上走去。
離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男一對面而坐,遠遠瞧著,竟像一對般配恩的年夫妻。
卿本好人,奈何做賊啊!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瞧著不過弱冠年紀的俊秀郎君,居然背地里敢做抄家滅門都不為過的生意!
長君恨不得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驪珠。
然而剛一進去,就見他家公主正笑盈盈問那鹽梟:
“——既然你與這里的掌柜識,待會兒我們離開時,我能不能去賬房問問,此地鹽價幾何?又是哪家鹽商?”
聽了這話,長君只覺頭發都要炸起來了。
公主!這可不興問啊!
裴照野握著竹著的手一頓,很自然地答道:
“這也是你父親平日關心的事?”
驪珠想,這話倒也沒說錯,他父皇煉丹修道缺錢的時候,的確很關心鹽價。
“我從前聽說,前年開始,為供皇帝開支,各地鹽商都提高了鹽稅,則兩,多則三,有貧苦百姓買不起鹽,竟終年不食鹽。”
驪珠認真道:
“此地酒樓用鹽奢侈,除了本百姓富裕外,應該也和鹽商有關,不知他是如何平衡上繳國庫的銀稅和商店鹽價……”
裴照野本想將這個話題糊弄過去。
然而想到他已經起意要將這小娘子留下來,紅葉寨所做之事,遲早會知道。
裴照野有心探探的態度,便索直言。
“他能平衡個鳥蛋。”裴照野微笑道,“狗皇帝三年提兩次鹽稅,天王老子來了他也平衡不了。”
驪珠憤怒拍桌:“……你!”
他敢罵爹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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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君也大怒,這人果然是狼子野心,竟敢對陛下如此大不敬!
“怎麼?”
裴照野有些奇怪地瞧著他倆,挑眉。
“這麼生氣,你與皇帝有?”
“……沒有,”驪珠不好暴份,只道,“你接著說,但不許說話。”
裴照野意味深長地瞥一眼,繼續說:
“府從鹽戶收鹽,每鬥不過十文,到鹽商手里,便要賣三百文,等運到鹽店,掛牌賣給百姓,就變了六百文,尋常耕種百姓辛苦一年才掙得多?幾個人吃得起府的鹽?鶴州水路通暢,又有鹽池之便……”
“豈有此理!”
驪珠驟然拔高聲音,憤然起:
“竟有人狗膽包天,敢販賣私鹽!他的九族不想要了嗎!”
裴照野:“……”
一旁的長君腦子轟然一聲,幾乎快暈過去。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就算之前這匪首對公主沒有殺心,現下說完這番話,公主也是兇多吉了。
一壁之隔的隔間。
眾人剛剛落座不久,正斟酒閑談,說起署近日宛郡太守所托,正滿城搜尋一名逃婚至伊陵郡的高門子。
突然就聽到隔壁傳來的這句“狗膽包天”“販賣私鹽”。
隔間霎時安靜了下來。
有意思,誰膽子那麼大,敢當著一地鹽梟的面,斥責他販私鹽?
“娘、娘子,您是不是吃醉酒了……”
長君嗓音發,試圖阻攔。
驪珠此刻卻正在氣頭上,無暇觀察長君的眼。
“我都沒飲酒,怎麼會醉,我是生氣!”
“生氣這樣,”裴照野斟了一盞酒,“你就這麼討厭販私鹽的人?”
“當然!”
驪珠從食案前踱步到他邊,跪坐著平視他的雙眼。
“私鹽利潤極大,落諸侯的錢袋,反心必生!落地方豪強的錢袋,必將助長勢力,迫百姓!”
“更重要的是,若人人都買私鹽,一旦北越再起戰事,南雍國庫不足,邊境軍士的軍餉從何來?沒有糧草,沒有軍餉,便只能用一條條人命去生抗,要多人命,才攔得住北越的鐵蹄?”
裴照野靜靜看著眸中跳的火。
說來也奇怪。
此刻這小娘子分明算是指著他的鼻子在罵。
可不知為何,裴照野在的眼中卻看不到半點厭惡,反而有一種奇怪的……悲憫與怒意?
為什麼會出這樣的眼神?
是誰在邊境?
是誰在為南雍而戰?
讓如此牽掛,如此憂心。
好像一旦有人阻攔了那個人,便恨不得活吃了對方似的。
裴照野心頭泛起一莫名的滋味,像有小蟲在輕輕啃噬他的心臟,他想扯出個無所謂的表,然而角凝凍,面竟是僵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道:
“……如果是我呢?”
滿面肅然的驪珠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
“我說,”他俯,與面龐一寸之隔,濃黑眼眸幽深不見底,“如果我也狗膽包天,運販私鹽,你會如何?”
長君跪坐暗,五指已經握了劍柄。
驪珠眨眨眼,長睫如蝶翼忽閃,眼底清晰倒映著男子鋒利而英俊的廓。
想象不出他和這種事扯上關系。
但知道,他會在明知國庫虧空,糧草恐有不濟的況下毅然出戰。
他敢孤面對群狼環伺的朝堂,大膽外戚宦黨的利益。
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死也會死在收復北地十一州的路途中,不屑和那些養尊優的貴族高一樣,對敵人屈膝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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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口舌會說謊。
可他的心不會說謊,做過的事也不會說謊。
燭下,那張朝暉春般的靨著他,徐徐綻出一個笑: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又不是壞人,你是大英雄啊。”
第17章
裴照野短不過十九歲的人生里,有許多人評價過他。
有人說他是野種,有人罵他是與貪污吏沆瀣一氣的賊骨頭,即便是紅葉寨那些跟隨他的弟兄,也視他為梟雄而非什麼大英雄。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人會將這三個字,跟他放在一起。
裴照野很想從的臉上看出點巧言令的痕跡。
然而并沒有。
那種澄澈真摯的目,就算著的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也能讓人恍惚有種自己大概、或許、可能……還沒那麼壞的錯覺。
可他原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匪賊。
販運私鹽,落草為寇,在伊陵郡這些員之間周旋往來,博取利益。
這肯定不算好。
但算壞嗎?壞到何種程度?
自他落地來到這世上,從沒有以仁義道德為標準思考過問題。
他只圖生存,要活得更久,活得更像個人樣,哪怕去撕咬,去殺人,他都毫不猶豫。
他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也從不以此為恥。
那他為什麼還會因的這句話而沾沾自喜,心如沸水一樣不控制地翻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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