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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稀罕什麼三公六婆。”
驪珠深吸一口氣。
三公是丞相、太尉、史大夫,他能不能多讀點書?
裴照野偏頭撐著額角,在燈燭下打量。
“我說的籌碼,起碼也得讓我尚個公主……之類的。”
“尚公主你就愿意去做?”驪珠試探問。
“不能。”
裴照野回答得很果斷。
驪珠不想理他了。
“但你假設的不是我已經到了雒,做了嗎?雖然這種日子聽上去就跟狗屎一樣——”
聽到他微微笑著用“狗屎”來形容,驪珠駭然瞪大了眼。
“不過,要是能天天跟公主睡覺,那也還行。”
語落,室安靜片刻。
“你——”
驪珠握筆如握劍,極震撼地指著他,襟上出的全都紅了。
而與此同時,裴照野沾了墨的手指在書案下,挑開冊子某頁,抹掉了其中一行。
他的作快而利落,面上看不出毫端倪。
“話是糙了點,但這不是你要聽的真心話嗎?”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
“你看,我就說你不聽真心話,怨不得別人要騙你,你就像那種假意開明的皇帝,讓臣下暢所言,真暢所言了,你又不樂意了。”
驪珠被他懟得一時啞然。
……是這麼虛偽的人嗎?
“你這是強詞奪理!”
“連真話都不讓人說,到底是誰在強詞,誰在奪理?”
“我只是不讓你說這些葷話,誰讓你不說真話?”
裴照野笑了下,搭在上的手指點了點膝:
“那我還真是有點無話可說。”
“……”
門外響起叩門聲。
“公主,”是玄英的聲音,“我在院子里另擺了書案和草席,公主不如先到院子里看,等我將這里打掃干凈後,公主再移步?”
正好驪珠不太想再與裴照野繼續這個話題,立刻應下。
院子里,提著食盒的玄英擺好兩份宵夜,還有驪珠喝的甜湯。
“熬夜傷,公主進些吃食墊一墊再看。”
“好,今夜辛苦你了。”
“我這不算什麼,倒是公主您——”
“對了,”驪珠突然問,“覃珣況如何?”
玄英瞥了眼一旁落座的裴照野。
“……醫師瞧過了,說是里傷了幾肋骨,還好,沒有傷及臟,不要挪,養一養就好。”
驪珠放心地點點頭:
“還好沒什麼大問題,畢竟是為了救我,他才會這樣重的傷。”
玄英又朝一旁平靜夾菜的裴照野投去目。
……算了,這個狀要告,還是覃珣他們自己跟公主告吧。
趁著吃喝休息的時間,驪珠將整理謄抄好的容遞給玄英。
“雖然現下只看完四,不過我心里也差不多有數了,你也看看。”
玄英細細掃過驪珠的筆記。
對比機冊子里以日期為脈絡的零散記錄,驪珠將這些零散事件,重新按人和年份匯總,梳理了一遍。
“里面涉及到的,主要還是以伊陵、宛郡、睢南三地的員和豪族為主,其中往來最頻繁的,還是伊陵郡的員。”
驪珠抱著甜湯,一邊小口啄飲,一邊道:
“除去那些零零散散的部分,裴家其實多是替睢南薛氏和宛郡覃氏做事,做的事也無非就是替薛氏瞞報流民,替覃氏拉攏南方世族。”
玄英眉頭蹙:
“薛氏已經是南方的強宗豪族,聽說塢堡數千戶,加起來上萬人,陛下幾番命他們拆除塢堡,薛氏都以北地滋擾為名,不肯拆除,現在還暗地里與鶴州員往來,在塢堡里藏這麼多流民……他們這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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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野笑了笑:
“我聽說今年以來,有不私鐵流向睢南,有人有地有糧有鐵,下一步,不造反干什麼?”
玄英聽這匪首語氣平淡地說出造反二字,面大變。
卻見驪珠神平靜,玄英不免疑:
“公主好像并不意外?”
當然不意外,因為前世就已經反過一次了。
算起來,應該就是明年的事。
“早在越王叛出朝廷,焚毀燕都,割據北地十一州時,為南方世族之首的薛氏就有角逐天下之心,所以多次阻攔南雍遷都。”
驪珠道:
“之後朝廷定都雒,在南方日漸站穩腳跟,依附薛氏的世族開始投向朝廷,薛氏已經忍了很久,如今終于覺得時機,可以起事了而已。”
聽到這里,玄英已是眉頭深蹙。
“既然如此,公主不能去清河郡,也不能在鶴州盤桓,必須盡早返回雒,否則要是睢南突然起事,公主就徹底走不了了。”
“不行。”驪珠撂下甜湯,義正言辭,“就是因為這個,我才不能走。”
玄英萬分不解:“為何?”
因為,這一仗雖然薛氏落敗,但南雍朝廷也只是慘勝。
其中軍費開銷,糧草消耗,致使南雍人力疲憊,民生凋敝,而北越卻開始蠢蠢,意圖南下。
這一仗得益的只有一方。
宛郡覃氏。
“玄英,你想想,薛氏真要是反了,朝中誰有能力擔任主帥?”
“朝中群臣如雲,自是有……”
“不是的。”
驪珠握住玄英的手腕,正道:
“只有覃珣的二叔,如今在宛郡的覃氏家主覃戎,堪當此任。”
裴照野朝覷來一眼。
“一則,宛郡離睢南最近,二則,覃氏為外戚,與我父皇利益一致,三則——朝廷沒那麼多錢。”
驪珠收回手,低頭攪碗里甜湯。
“只有南雍的國庫,加上覃氏的家底,才能打得起這一仗,贏了,覃氏就能為與沈家共天下的強宗豪族,輸了,覃氏和沈氏皇族一起死。”
當然,驪珠已經提前知道了結果。
此戰慘勝,覃戎得封宛郡太守,哥哥覃敬——也就是覃珣的父親,覃皇後的堂兄——也坐上了丞相之位。
由此,才開始了覃氏外戚權傾朝野的局面。
驪珠的目移向一旁的年輕匪首。
裴照野:“你盯著我做什麼?”
驪珠不語,只是一昧盯著他看。
因為覃家正是朝堂上最大的主和派。
未來的丞相覃敬,會在北越軍侵襲邊關時,提出向北越繳納歲幣。
每年繳納歲幣的錢從國庫里出,且比打仗開銷更小。
要是打起仗來,稅要增,地方財政也要出錢,萬一激起民變還得出錢出人鎮,對他坐穩丞相之位,更是沒有半點好。
他把賬算得很清楚。
但他沒算到,南雍的歲幣把北越和烏桓養得兵強馬壯,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
最終,北越和烏桓揮師南下,踏著南雍人的尸骨,亡了南雍。
驪珠既然知道千里荒骨,雒慘遭屠的未來,便不能允許這一切開始。
然而——
驪珠想到他方才的話。
他不開心。
在雒不開心,做大也不開心。
前世最幸福的三年,他卻三年沒有一日做過自己。
裴照野原本以為又要說些招安的鳥話,沒想到只是看了他一會兒,便移開了視線。
“……算了,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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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坐直。
算了?
把什麼東西算了?
驪珠對玄英道:
“我困了,余下的鎖起來,個封條,明日再繼續看吧。”
恰好此刻婢從屋出來,道里面已經收拾妥帖,備好了洗漱用,可以安寢。
驪珠打了個哈欠,頂著眼下紺青,游魂般往屋里走。
裴照野拉住手腕,玄英的視線倏然飄過來。
“你睡這兒做什麼?裴家這麼多屋子還不夠你睡?”
驪珠雙眸泛著生理的淚水,小聲道:
“天都快亮了,好累,走不。”
“幾步路而已,不行我背你去。”
玄英的開始蠢蠢。
驪珠是真的睜不開眼了。
上半夜在府九死一生,下半夜看這些冊子,現下就算讓睡地上都能睡著。
力一掙,驪珠甩開裴照野的手,直奔屋而去。
玄英剛要松口氣,下一刻又瞪大了眼。
那山匪居然也跟進去了!
室中,驪珠恍恍惚惚拿起沾了鹽的竹刷,剛放進里,竹刷就被人奪走。
“……沒跟你開玩笑,睡別的地方去。”
驪珠無力爭辯,閉上酸的眼皮:
“那你先幫我刷牙。”
“……”
知道在說什麼嗎?
裴照野看著卷翹的長睫,微微遞過來的臉,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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