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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以為是雒來的宗室時,他便不想招惹麻煩。
如今知道是明昭帝最寵的清河公主,更知留不住。
在紅葉寨時說的那些話,什麼答應他的求娶,以後跟他一起養貍奴, 他只當是小姑娘的一時興起。
有些話,話說出來的那一瞬間是真的就夠了,未必非得實現。
然而背後的卻仿佛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誰說的?”
驪珠語調輕松道:
“《論橫》有言,‘雨從地上,不從天下,見雨從上集,則謂從天下矣,其實地上也’——燕水怎麼就奔流不回頭了?人間落一場雨,照樣又在虞山相逢。”
裴照野聽見笑。
道:“都你多讀點書了。”
讀的那是什麼歪門邪道。
裴照野瞥了一眼頭頂。
天王老子來了,雨也得歸廟里的龍王管。
從三門走到膳房門外,裴照野才將放下來,驪珠有些意外。
裴照野一邊挽袖子一邊道:
“裴家這膳夫十幾年了還是老一套,那幾個菜沒什麼好吃的。”
“你要親自下廚呀?”
他從膳房里端了疊糕點給墊肚子,回頭卻見用一種格外懷念的目著他。
懷念?
他下個廚,懷念什麼?
“有什麼想吃的?”
驪珠接過糕點,抿笑道:“是你做的都可以。”
裴照野盯著。
從哪兒學的,這麼甜?
自從前世裴照野死後,已許多年沒嘗過他做的膳食。
趁他下廚的功夫,驪珠也沒閑著,讓人將昨夜沒看完的冊子搬過來,在這里繼續看。
“……公主可是在疑,為何這位施照施大人明昭十四年還是督郵,明昭十六年就變縣君了?”
驪珠抬起頭,這才發現顧秉安不知何時也來了。
見驪珠看過來,他剛要恭敬見禮,就被驪珠攔下。
“你說,為什麼?”
顧秉安微笑:“因為咱們這兒有兩位施照。”
驪珠恍然,又拿著冊子問他:
“這上面記載,明昭十五年,這位施照大人貪了五的河堤款,我依稀記得明昭十六年各地洪災不斷,災民無數,是為了賑災,朝廷就花了四十萬錢,還有兩百石糧,但我印象中,需要賑災的幾個郡縣里,卻沒有伊陵郡,這是為何?”
修河堤的錢被貪了,遇上發大水卻沒有災民,這倒是奇事。
聽了這番話,顧秉安的神有顯而易見的意外。
“四五年前的事,公主竟記得這樣清楚?”
長君話:“莫說四五年,就算是十四五年前,只要公主看過的文書卷宗,都是十行俱下,過目不忘。”
顧秉安抬眸飛快的瞧了驪珠一眼。
他時在鄉學開蒙,曾見同窗之中不知何日開始,多出了幾個娃。
一問才知,那年明昭帝特許清河公主蘭臺,由當朝太傅親自開蒙,上行下效,不家里寬裕的鄉里百姓以此為例,提著束脩,也要送自家孩進學。
雖然這些孩,大多也只在鄉學待到十歲左右,讀過幾本《詩經》《開蒙要訓》之類的便放回家。
但在當時,民間也是議論紛紛,鬧了好一陣風雨。
顧秉安當時還聽同窗議論:
公主若想開蒙,找個老師在自己寢殿隨便學學不就行了?
蘭臺,拜太傅為師,竟同皇子一個待遇,更古未聞啊。
就連他,當時也無不嫉妒地想:
這麼厲害的大才去教一個公主,豈非殺焉用牛刀?
沒想到是他見識短了。
四五年前的政務,隨便一提便記得如此清楚,這位公主在蘭臺,學的恐怕并不比那些太學里的學生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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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陵郡那年,的確有三縣河道決堤,災百姓上萬之眾。”
“上萬?”驪珠錯愕。
“沒錯,”顧秉安看了一眼那本冊子,“公主若再往後翻,說不定還能找到一筆記錄,是督郵在裴府設宴,款待鶴州刺史的記錄。”
驪珠立刻翻了翻,果然在後面看到了鶴州刺史的名字。
一州刺史,赴宴和有監察之職的伊陵督郵會,賄一千金。
“那此事郡是如何解決的?”
“上萬的災民,如何解決?大災之後,這些百姓家中財帛存糧然無存,便只能賣田賣活命,田落到豪族手中,良民變家奴佃農,但豪族也吞不下如此數量的災民,于是便有了暴——”
顧秉安眸凝沉,神間似有痛。
驪珠忽而明白了什麼,朝膳房里瞥去一眼。
灶火熾烈,年輕匪首立在大火前,神從容地掂著鐵鍋。
丹朱在底下替他添柴拉著風箱,不小心火太大,到了他一點發尾,裴照野冷睨了一眼,丹朱拍著大哈哈大笑。
“明昭十六年大災,明昭十七年,虞山建起了紅葉寨。”
驪珠收回視線,靜靜看著他:
“所以,鶴州一帶最大的鹽梟,就是你們。”
除了販運私鹽,驪珠想不到第二種辦法,能在不造反的況下養活這麼多的災民。
聞言,顧秉安終于緩緩抬眼正視眼前的公主。
他拱手行了個大禮:
“當時生死存亡之際,為求生存,實屬無奈,在下略讀詩書,亦在縣衙當過幾年小吏,明白鹽鐵營,實是關乎舉國存亡的大計!若得一條生路,我等又豈會做這種刀口的行當?”
驪珠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
之前聽他言談,多是溫文爾雅的樣子,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咬字鏗鏘,語調決然的模樣。
扶了扶他的胳膊:
“你先起來……”
“公主!”顧秉安卻反過來握住驪珠的手臂,“您在紅葉寨這些時日,可曾見過紅葉寨的山匪打家劫舍?婦人?”
“那倒是沒有……”
“我們雖然落草為寇,卻也不是那等欺凌弱小、好逸惡勞的賊!其中一腔報國熱無揮灑的好漢,大有人在!”
驪珠被他抓得怔怔不敢:
“可是那日在寨的食舍……”
“紅葉寨上下兩千余人,還不算虞山依附寨子的三個村子,他們豈能代表所有人?公主若是得空,我安排公主與他們一見,便知我所言非假!”
驪珠支吾道:“可是你們山主……”
“這時候就別管山主了。”
顧秉安話音剛落,就覺得背後悚然一寒,有人揪住了他的後領,將他整個人凌空提溜到了一邊。
裴照野微微俯,居高臨下地笑道:
“顧秉安,你想當想瘋了是吧?”
極迫的視線下,跌坐在地的顧秉安間一,渾僵直。
“山主。”
他苦笑:
“縱觀歷朝歷代,豈有家國飄搖,山匪偏安一隅的道理?今日紅葉寨兵強馬壯,尚可抵擋,二十年之後,三十年之後呢?不論是南雍緩過這口氣,還是北越一統天下,我不單是為我一人籌謀,也是為寨子上下所有人縱橫謀劃啊。”
“一邊兒呆著去。”
丹朱端著給他的食案,踢了他一腳。
“你不想留在紅葉寨,自去尋你的出路,我反正死也要死在寨子里,絕不被招安。”
顧秉安嘆了口氣。
里念叨著“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他默默端著食案去一邊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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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觀察著幾人神。
丹朱雖是冷言冷語,卻并未真的怒,裴照野亦是神平和,顯然,這種對話并非第一次出現。
驪珠心念微。
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前世裴照野回到裴家,取代病秧子裴胤之,求學仕,前往雒——這一切行迅速,目標清晰。
那虞山紅葉寨呢?
驪珠不知道在和裴照野婚前,他有沒有回過伊陵郡,但在他們婚的三年中,除了打仗,他從沒離開過雒。
而且,就連期間朝廷巡鹽剿匪,驪珠親眼所見,他從沒一心慈手。
紅葉寨發生了什麼?
“……琢磨什麼呢?”
裴照野的影落下,他放下食案,半蹲在面前。
“不知道你口味,嘗嘗看。”
驪珠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滿案菜肴,與前世一般無二,不知為何,間有些酸。
裴照野見神異樣,回頭瞧了一眼。
“你跟說什麼了?”
顧秉安輕咳一聲:“坦白從寬而已……”
“公主知道你是個大鹽梟了!”長君搶話道。
“你個鳥——”裴照野沉眸,抄起手里的竹著就朝顧秉安飛去。
丹朱倒是無所謂:
“這有什麼,遲早要知道的嘛,小公主,你生氣了?我也不替我們這些人開,賊就是賊,的也確實是你家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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