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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
書房中的尸首汩汩躺著,他仰頭看著天邊朝一點點升起,聲音輕得像從地獄里幽幽飄出。
“放心,我不殺你,不僅不會殺你,還會跟你一起撐起裴家的門楣,但是記得告訴那個人,裴照野與裴從祿夫婦二人同歸于盡,只有一個獨子幸免于難。”
裴從祿見鬼似的看著他。
他起,拾起裴從勛落在地上的發冠。
手指做發梳,將那一頭沒過鎖骨的短發梳起,他解開山匪的抹額,戴上那頂染的文士發冠。
玄黑的冠,鮮紅的纓。
偏又著文武袖,鮮淋漓,匪氣尚未收盡,如此的不倫不類,似鬼非鬼。
他在廊廡邊坐下,微微笑著,對裴從祿道:
“今後,我便是裴紹,裴胤之,你的侄子。”
-
像是溺水一般,驪珠從夢中掙清醒,大口大口呼吸。
額頭冷汗津津,心跳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從榻上坐起,慌忙地想抓住什麼,直到發現自己的手本就被人攥著,才似乎平靜下來。
剛剛……好像做了個很可怕的夢。
與此同時,被注視的人也睜開了眼。
那雙眼濃黑得看不見一點,定定看著帳頂,像是在確認自己的方位。
許久,才轉了轉,落在驪珠上。
“……怎麼了?”他問。
驪珠呼吸漸緩:“沒什麼,做了個噩夢而已。”
驪珠回想起夢里無比真實的畫面,頭似塞了一團紗,哽得心口鈍鈍發痛。
真的是噩夢嗎?
為什麼覺得,這些事,曾經真的發生過?
“我好像,也做了個噩夢。”
驪珠長睫微微:“你夢見什麼了?”
他視線定在臉上。
那真是個可怕的噩夢。
夢里,他好像沒有在紅葉林中撿到,他們也沒有一起來到襄城。
沒人去幫丹朱,紅葉寨也沒有守住,只有無盡的、死亡、殺戮——
他失去了一切,連名字都不剩下。
“……我什麼名字?”他突然問。
驪珠微微睜大眼,一時間也顧不上什麼夢了,立刻向他的額頭。
“裴照野,你不會把腦子燒壞了吧!”
昨天也沒睡那麼死啊!
在掌下的裴照野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腦子沒問題。”
他低聲道:
“抱一下。”
一頭霧水的驪珠被他進懷里。
他的手掌繞過的後脊,輕握住肩頭,不帶毫念,反而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地、緩慢地挲,擁。
初冬將至,寒風從窗里,他的懷抱卻一年四季,終日熾熱。
驪珠雖不知他為何突然要抱他,但見他心緒不佳,便也任由他抱著,默不作聲地想:
連重活一世都有可能,夢見前世發生過的事也不難接。
如果這個夢是真的,一切就說得通了。
只是……那個在背後指使裴家兄弟的人,是誰?
夢里的裴照野好像知道那個人是誰,所以才會頂替裴紹的份。
那他去雒,也是為了復仇嗎?
驪珠正想著該如何找出這個人,以絕後患時,門外突然有腳步聲傳來。
裴照野猛地被推開。
“肯定是玄英來了!”
驪珠連忙給他蓋好被子,嚴肅道:
“把眼睛閉上,好好裝暈,否則被玄英知道你是醒著跟我睡在一張榻上,你就死定了!”
“……玄英是你娘嗎?”
“你別管!不是我娘勝似我娘!”
裴照野剛順從地閉上眼,就聽外面響起了叩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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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醒了嗎?”
驪珠錯愕:“覃珣?你怎麼來……”
剛一出聲,驪珠便閉上,立刻想翻下床。
然而還沒等起,門口侍候的婢便推開了門,覃珣跟在們後面,微笑著進門。
“今日來時,見街上并無攤販,想是還在戒嚴,便從裴府給你帶了早……”
覃珣面上的笑容在看見榻上的另一人時凝固。
握住食盒的手指一。
“公主?”他笑容僵,“您為何會與此人……同榻共眠?”
關他屁事。
榻上裝暈的裴照野不耐煩地想。
侍奉的婢們眼觀鼻鼻觀心,驪珠卻頗有種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的張。
勉強鎮定地下榻,去屏風後任由婢給更。
“……他傷得重,醫說要徹夜照顧,結果……我半夜實在困,不知怎麼,就也爬上去睡著了,反正他也暈著,無妨。”
覃珣背過,耳廓緋紅。
是被氣的。
半晌,他才道:
“公主已決意與我解除婚約,我本不該多言,只是,就算我與公主做不夫妻,也有青梅竹馬的分,如何忍心看著公主誤歧途?”
“我怎麼誤歧途了?”
驪珠從屏風後繞出,面含怒:
“我喜歡跟誰睡覺就跟誰睡覺,你還管不到我榻上!”
覃珣愣了愣,像是被驪珠如此直白的言語驚到。
“公主,你……”
他面薄紅,這次是赧的緣故。
“我并非是說那個,我的意思是,你二人份懸殊,你與他往過,可想過雒那些人,還有南方這些自比公主的世族貴,會如何輕慢你?我是擔心他們背後非議公主。”
“……哦。”
驪珠反應過來是自己理解錯了,怒火平息幾分,但還是不太高興地。
“沒關系,我不介意,隨他們怎麼說都行。”
覃珣見連這個都不介意,簡直一副鐵了心要跟這個匪賊在一起的模樣,難免覺得挫敗。
他從很小的時候,便將驪珠視作他未來的妻子。
也很多次的想過,他們未來婚後朝夕相對,會是怎樣的畫面。
驪珠擅長丹青翰墨,他亦擅此道,喜歡那些古籍孤本,他們也可以一起抄錄鉆研,閑時出游賞花,忙時便秉燭夜話。
如此琴瑟和諧,彼此相伴一生——就如他的父母那樣。
覃珣目幽怨朝驪珠去。
良久,他輕嘆一聲:
“我今日來,是代捷雲致歉的。”
驪珠微微揚眉:“捷雲?”
“公主還記得你臨行前,那舞姬說與裴照野有染之事?確實有人指使,是捷雲見我與裴照野之間有些爭端,想為我出氣,這才買通舞姬說謊,想搖裴照野在寨中的威信,實在慚愧。”
驪珠眼風朝榻上掃了一眼。
“……你還是過來這邊一點說,坐著說吧。”
覃珣搖搖頭:
“不坐了,午後我會回裴府收拾行囊,傍晚便回宛郡……公主希我走嗎?”
驪珠努力住抿,不讓自己笑得太不給面子。
“你這趟去宛郡,本就有正事要做,已經為了我的事耽擱太久,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然而覃珣靜靜看著,好似已經看出了心中所想,坦然笑道:
“襄王有意,神無夢,我知公主無意留我,還是明知故問,是我自討苦吃,公主不必掩飾為難。”
“今早來署,我已經從長君口中得知了昨夜始末,多虧這位裴山主及時救駕,他沒有辜負公主贈予銅虎符的信任,證明不是居心叵測之徒,公主邊多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我也就可以放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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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聽他這麼說,心一時有些復雜。
“你……今天幾時走?”
“酉時三刻。”
“那我去送送你?”
覃珣眼眸微亮,又很快斂了,只溫然客套地答:
“如果不麻煩的話。”
誒,他都這麼說了,難道還能說麻煩的不去嗎?
驪珠其實也沒有真的很恨他。
雖然跟他婚的兩年過得一點也不好,盡他全家的氣,他甚至還想納妾……
但小時候的誼也是真的。
不能抵消他的壞,也不能當做從未發生過。
“聽說公主派人四搜捕趙維真的黨羽,波及這麼多員,想必署的日常政務必定人手不足,我現下無事,如果公主不介意,可以去幫忙。”
驪珠驚喜地點點頭。
只要不做夫妻,這個人還是有很多可取之的。
驪珠還尚未梳洗,覃珣便沒讓送他出去,只是囑咐趁天明人多起來之前回去。
雖然和邊的人不介意,但閑言碎語,總歸是說不好聽的多一些。
驪珠都很乖順地應下。
覃珣很想像小時候那樣的頭。
然而想了想還是罷了。
目送驪珠的背影回去,守在門外的捷雲上前:
“公子自與公主深厚誼,真的就這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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