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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夫人也。”
覃戎展大笑，笑罷，他道：
“覃氏正需一戰，建功立業，無論是紅葉寨反，還是絳州薛氏反，覃氏都能以戰養族，屆時，必將大鵬一日同風起……”
到了覃戎平日練武的時辰了。
夫妻二人各有事務，郭夫人從前院離開，途徑花園時，聽到府有歌聲從水面上飄來。
“這曲子倒是新鮮，以前似乎從未聽過。”
婢答：“聽說是近日正時興的曲子，名為《金蘭賦》，歌伎們正加排練呢。”
郭夫人頷首：“待排練好，便來聽聽吧。”
石磬聲悠悠，從簪纓世族飄至街頭巷尾，不過數日，便伴隨著鄭救姐的故事，在各地傳唱開來。
伊陵郡更是人盡皆知，都等著此案的結果。
負責此案的林章不過二十有六，從前在上制下，只知看眼行事，從未自專。
如今一下子被推到萬眾矚目的境地，真是夜不安寢，食不下咽。
連去署的路上，都有人追問他：
“林決曹，鄭氏姐妹的案子到底怎麼判？可不能冤屈好人，大家伙寒心啊！”
林章只能訕笑著打圓場，每日跟過街老鼠似的在署和家之間逃竄。
他讀律法，當然知道此案只有一個結果。
趙繼自是必死無疑。
鄭丹朱逞兇殺人也是鐵證，按律理當死。
不過，林章知道，但凡他敢做這樣的判決，他前腳出署大門，後腳也得被這些樸素的百姓當場毆打至死。
那些個已經辭，賦閑在家的同僚們見了他，也忍不住揶揄。
“定規，何必聽清河公主的話，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你想想，與紅葉寨本就往來甚，怎麼可能眼看著鄭丹朱被斬首？就是想推你出來，查趙郡丞他們的案子，殺你這只，儆我們這些猴。”
“定規啊，你還太了點，不懂為的道理。”
“不如跟我們一并辭，把這些案子丟給自己煩惱去吧。”
林章果然不免生出退意。
偏偏此時，那位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公主，又時時前來敦促案子進展。
“林決曹，今日又在忙碌？”
“梅府兇案、趙黨貪污賄案，這麼多樁案子齊頭并進也能井井有條，林決曹真是明察秋毫，實是南雍的棟梁之材啊。”
“若每個吏都能如林決曹這樣辦案神速，何愁吏治不清？來日我向父皇去信，定要好好褒獎林決曹。”
公主不僅親自前來問，晚間若是下衙太晚，還會命人備好夜宵送來，以表關懷。
他們這些地方小，何時想過能得一國公主如此重視？
林章與他點來的幾個幫手，俱是初場的年輕人，一時大為，簡直恨不得鞠躬盡瘁，以報重用之恩。
“……林決曹可會怨我？”
里間的裴照野正在由醫上藥，驪珠在外間，接過林章呈上來的公文。
林章愕然抬頭，見那張朝暉春般的面龐著自己輕笑。
“你手頭幾樁案子，若都如實判決，既會得罪百姓，又會得罪權貴，可以說沒有一點好，你若是現在辭，我其實也奈何不了你。”
燈燭搖曳，林章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朝驪珠伏拜道：
“不瞞公主，下起初確有為難，亦深知，如果真的辦了這些案子，恐怕日後在場必定舉步維艱。”
驪珠靜靜看著他。
“然而，公主可知，公主欽定我查辦趙家父子的這些日子，有多百姓前來向我哭訴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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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抬起頭。
“我案頭的卷宗越累越高，每每看到那些卷宗，我便想，我若不去做，還有何人敢做？我若不敢查，還有何人敢替他們冤？非要等到下一個鄭丹朱再被去殺人，我才來斷的罪嗎？”
林章頓了頓，似有無數心緒在心頭翻涌，最終只化作一句：
“我并非是想做什麼青天大老爺，出仕數年，我就想不任何人左右的斷一次案而已，哪怕這是最後一次做這個決曹，我也覺得痛快！”
一旦做好了這是最後一次斷案的決心，林章如釋重負，甚至覺得每日都很有盼頭。
他最差也只不過是丟了這個位，但他這些個上，丟的可是命。
“……不會是最後一次的。”
驪珠微笑著拍拍他的肩，以做安：
“照我說的去做，保你做個百姓擁戴的青天大老爺。”
林章微微睜大了眼。
……
待林章走後，驪珠著他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嘆：
“我就知道，哪能都是貪，總還是有赤心一片的好的。”
里間的裴照野忍不住冷嗤一聲。
“他這不赤心一片，生瓜蛋子還沒被老油條毒打夠，再過三五年，他還能說出這種話，倒確實可以人高看一眼。”
“你真悲觀。”
“是你太樂觀了。”
驪珠挑開竹簾，這才發現醫已不知何時離開，但裴照野的傷卻并沒有上好藥。
“怎麼不讓醫給你上藥？”
他對著鏡子，涂抹藥膏頗為不便。
裴照野面不改道：“男人的手在上來去有點惡心。”
“……要我幫你嗎？”
“豈敢勞煩公主。”
然而藥膏已被他飛快地塞到了手中。
驪珠懷疑他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的。
九枝燈的昏黃線下，看著那條從他背脊橫穿而過的劍傷，這傷砍得太深，即便愈合也會留下凹凸不平的疤痕。
裴照野見瞧著傷久久不，偏頭道：
“怎麼？嫌這疤太丑了？”
驪珠瞥他一眼。
“當然不是啊。”
其實前世他上的疤痕比這更多。
他那時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不過是切菜時不慎劃傷的這種小傷。
直到驪珠重生一次，才親眼看到他的是如何被劈開，被重創，又一點一點緩緩愈合。
但前世無人知道他的傷從何而來。
挖了一塊藥膏，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背上涂抹。
裴照野原本就是故意遣走醫的，倒也并不是真的覺得人家惡心，純粹就是想借著傷病，得公主憐惜一二。
然而沾著藥膏的冰涼手指在背脊游走時，裴照野腰腹一，突然有些後悔。
“……公主，我皮糙厚，其實你下手重點也可以。”
驪珠認真：“那怎麼行，我不會給你說我笨手笨腳的機會的。”
的手從背中到了腰窩上方。
力道太輕，手指涼而，羽似的在他後腰蹭來蹭去。
“……不下重手，那能不能快點？”
“已經很快了，”驪珠涂得極其專心，手指順著背脊往下，“誰讓你到都是傷，我還沒說累呢。”
他呼吸急促幾分，閉了閉眼。
驪珠聽到靜，有些張：“我把你弄疼了嗎？”
裴照野睜開眼，平靜答：
“沒有，只是弄了而已。”
“…………”
驪珠差點把手里的藥膏瓶子摔地上。
一手舉著瓶子，一手手指還沾著藥膏，呆愣愣不知還該不該上藥時，忽而出一只腳勾住下矮凳，將從背後拽到了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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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野笑道：“背後涂完了，該前面了吧。”
燭火照在他赤的上，打出極其鮮明的明暗影，像是驪珠作畫時在筆下描摹的峰巒。
他的雙將連人帶矮凳圈住，雖未到一點，卻有種山巒覆而來，無可逃的迫。
“……前面你又不是看不見，可以自己上藥了。”
“公主怎麼還半途而廢呢？”
裴照野捉住手腕，將那只沾了藥膏的手指摁在自己膛上。
“給你的新任寵臣賜宵夜一頓不落，現在用不上我了，連上藥都只上一半，公主是不是有點太喜新厭舊了？”
他仿佛將驪珠的手指當做挑藥膏的小。
驪珠閉著眼不肯，他便自顧自拿著沾藥，涂藥，從左至右，從上至下——
白玉一樣的指端只是無奈的、地蜷著，卻任由他牽引，好像隨便他放在哪里，都不會抵抗。
心底某種在躁，有抬頭的趨勢。
好一會兒，裴照野從艱難地過那口干舌燥的念頭，用一旁的絹帕替細細掉指尖藥膏。
驪珠這才悄悄松了口氣，睜開眼，對上那雙濃黑眼眸。
他笑道：“多謝公主垂憐，有公主親自上藥，明日必定大好。”
驪珠一下子心的。
輕輕地嗯了一聲。
余恰好掃過他脖頸那一道極淺的痕，雖然淺，卻能想象當時的兇險。
他看不到這道傷，因而一直未曾上藥，結了淺褐的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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