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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俯首輕吻了一下。
裴照野定定看，脖頸青筋迸起。
抬眼：“這些傷，我都記住了。”
悄無聲息地，他將的矮凳往前勾了勾。
“記住什麼了？”
“有人不擇手段，要取你和紅葉寨的命。”
他目閃爍了一下，語調很輕：
“我是鹽梟，紅葉寨是匪賊，本來就是人人喊打，誰想除掉我們都不奇怪，何須大驚小怪？”
這不一樣。
崔時雍想要除掉紅葉寨，那是因為他是伊陵郡的太守，不論私心還是公心，驪珠雖不贊同，但知道有可原。
但在背後給葭草渠提供重弩的人卻不一樣。
他與紅葉寨，與裴照野，一定是出于某種私仇，才會如此趕盡殺絕，要把紅葉寨全數殲滅，一個不留。
驪珠搖搖頭：“不行，有我在，這次誰也不準再除掉你。”
……這次？
裴照野咀嚼著這兩個字，仿佛在口中，還有上一次似的。
他看著認真得近乎執著的表，裴照野倏然笑了起來，輕聲細語地，簡直像在蠱。
“那你還了一傷。”
驪珠睫羽了，被含住瓣抵上他舌尖堅銀環，輕輕口中，在舐聲中纏繞著的舌。
他似乎想要與一起分這時刻伴隨著他的微妙痛楚，卻偏偏吮得細致又耐心。
良久，齒在低中分開。
他抵著的額頭。
“記住了嗎？”
驪珠已被他親得腦子一團麻，他見狀，笑著埋首在頸窩，貪婪地呼吸著周令人安心的馨香。
“沒關系，”裴照野吻了吻細膩頸子，低聲道，“下次換個方式讓你記住。”
第42章
……換個什麼方式？
熱息織中, 驪珠的思緒有些緩慢，沒太在意他這話，更在意方才他說“了一傷”是什麼意思。
了哪里的傷？
還沒等想明白，就被他斷斷續續啄上來的吻打散了念頭。
“……跟你商量個事。”他語氣里帶著點哄。
“什麼事？”
“明日就要審丹朱的案子了, 對嗎？”
驪珠被他親得有點困, 裴照野卻捧著的臉, 正對他。
驪珠慢吞吞點頭。
“對啊，怎麼了？”
“沒什麼, 就是提前跟你說一聲, ”他微笑道, “明日紅葉寨會去劫獄。”
原本昏昏睡的驪珠緩慢地坐直, 睡意全消地。
裴照野被瞧得有點不自在, 了鼻子, 移開視線道：
“怎麼不說話？”
他還以為要麼阻攔他, 要麼會生氣罵他，就像之前提起販運私鹽的事那樣。
然而這一次卻似乎很冷靜。
那雙杏眼清凌凌地過來，漆黑得像一盞上等墨硯。
“……我明白了。”
驪珠意外又不意外。
丹朱這次甘愿聽從的話, 沒有一走了之，而是愿意等府判個結果，是出于對驪珠救了姐姐竹清的激, 也是對驪珠的信任。
然而也是紅葉寨的三當家。
只看當日丹朱出事, 保護驪珠的那五十多寨中弟兄不管不顧就要去救人的架勢，便知丹朱在寨中威，甚至超過為二當家的顧秉安。
丹朱要是真被判死，手底下的人絕不會坐以待斃。
驪珠又想了想，問道：
“但你以前不會這麼激進，是因為葭草渠的事嗎？”
裴照野指間挽住的烏發, 垂下的眼簾掩下了眼中緒。
“我從前以為，只要我固守虞山這片方寸之地，仰仗地勢，憑借鹽池，就能偏安一隅，庇護這些愿意追隨我的弟兄——顧秉安說得沒錯，只要踏上了這條道，不進則退，要麼被招安，要麼造反，除了這兩條路，余下的都是死，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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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那個人一定要他死。
裴照野心底泛起一片冰冷哂笑。
他多清白，多高高在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豈會允許自己和一個出低賤的草莽鹽梟扯上關系？
所以才要連帶整個紅葉寨一并除掉。
或許他最想除掉的是二十年前的自己，然而他做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想把他惹出來的這場禍事一把火燒個干凈。
可惜他沒能燒掉。
真可惜啊，不管是現在，還是在那個古怪的夢里，他都失敗了。
這或許是他人生中第二失敗之事。
驪珠垂在膝上的手指緩緩收攏。
呼吸淤積在口，好一會兒，才問出聲：
“你已經選好了？”
他若真要劫獄，以後他們就是敵人——至明面上是這樣。
一國公主與一個敢劫獄的反賊在一起，對他們兩個人都是致命的。
驪珠道：“你我各有立場，我不能解決你的麻煩，也就沒有理由左右你的決定，但我還是想提醒你，此路艱險，一去不回，君當慎思。”
裴照野瞧著眼前故作鎮定，實則眼珠已經開始霧蒙蒙的模樣，他眸如夜潭，有粼粼月漾開。
“我其實想選第三條路。”
驪珠眼睫忽，有些迷茫。
哪兒來的第三條路？
“不過，那條路似乎還沒有準備好。”
他曲著的兩條長緩緩收攏，將驪珠整個人往自己懷里。
上冰涼的藥膏已經干了，只有赤滾燙的軀罩著，恨不得將的念和其他什麼東西，一并燒起來。
“我也不想當反賊，到時候你父皇派那些個威武勇猛的大將軍來殺我，我可打不過他們，好公主，你這麼聰明，不如替我想個辦法，幫幫我啊。”
他似笑非笑，像在懶洋洋地撒。
驪珠真是從未見過這麼……這麼厚無恥的人。
他明知道南雍將星凋零，滿朝上下哪里能找出幾個威武勇猛的大將軍？
他簡直就是故意嘲諷。
被著後頸的公主推著他膛，直起來。
“你當不反賊，只要我不給你這個機會就好了。”
驪珠雙眼亮如淬火，帶著點倔強的英勇。
“明日你等著看吧！我一定會救出丹朱！”
一把將他推開，噔噔噔怒氣沖沖走到門外，又扭頭看他。
“順便告訴你，這回是真吃醋了！”
門被哐當一聲關上。
裴照野愣了一下，隨即笑地瞧著的背影。
片刻後，顧秉安踏房中，此人眼珠一轉，就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
“您向公主攤牌了？”
裴照野嗯了一聲，又道：“寨子里準備如何？”
“都準備好了，明日判決出來前便會下山，若結果不利，隨時行。”
顧秉安又看了眼方才公主離開的方向，忍不住抿笑道：
“其實以公主的聰慧，轉頭就能想明白，山主這麼做，也是不想讓獨自承擔朝堂上的力而已，若紅葉寨劫獄，便可推說公主只是山匪劫持迫，并非自愿。”
反正他們紅葉寨本來就與朝廷不對付，還怕多一個挾持公主的罪名？
裴照野淡淡道：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過。”
-
驪珠本就眠，昨夜裴照野的話更讓幾乎一夜沒睡。
但早上醒來不僅不困，反而神抖擻，鬥志昂揚。
問給梳發的玄英：“醫去過太守府了嗎？崔時雍還是稱病閉門謝客？”
前幾日驪珠便覺得不對勁，他這一子挨得未免有點太重了。
現在才回過味來，崔時雍是在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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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英答：“正是，這位崔使君，大約是不想淌這趟渾水。”
驪珠恨恨道：“遇上容易得罪百姓，吃力不討好的案子，就想往後退了，原來他這個百姓心目中的好就是這麼當上的。”
前廳傳來喧嘩聲。
長君匆匆，稟告道：
“公主，前面升堂了。”
“知道了。”梳洗完畢，驪珠起道，“我們出發，去太守府，長君，你留在這里，屆時待時機恰當，就如我昨日代你的那樣做。”
“長君明白。”
驪珠一行人從署後面的客舍往前院去。
還沒到前面的正廳，便已經覺到人滿為患的聲。
今天開堂公審，許多百姓早早便圍在署外，只等林章開堂。
驪珠從正堂經過，恰好聽到林章剛背完《大雍律》中的法條，申斥趙繼強占良家婦，按律當判五刑。
——也就是先後施用黥、劓、斬趾、笞殺、梟首，最後剁醬。
趙繼當日被驪珠和裴照野先後踹了下，早就只剩半條命。
他本以為父親能像從前那樣，替他把這些事全都擺平，這才吊著一口氣，撐到今日，沒想到當堂聽到這樣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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