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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狀似意外：
“怎麼會，雁山起義軍要是真了規模，再加上絳州本地的薛氏一族，萬一聯手，豈不了大患？你只是為了南雍的江山社稷著想而已，怎麼會是收買人心？”
裴照野這話說在了驪珠的心坎上，握住他的手。
“對啊！我就是這麼想的！可是……”
驪珠憂心忡忡地從懷里取出一個東西，小聲道：
“今日我說我要來糧倉，崔使君便把他的印給我了，意思是要調多糧，我自己做主，不必請示他。”
捧著這枚能夠統轄一郡的印信，懷中揣著能調令三千守備軍的銅虎符，卻好像拿到了燙手山芋一樣不安。
“怎麼辦？”驪珠昂著一張白凈小臉，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我父皇要是以為我想造反怎麼辦？”
從來就沒想過這種事。
但現在好像就莫名其妙的……備了這麼做的所有條件。
裴照野定定看著。
“如果真的這樣，你會為了向你父皇表忠心，放棄伊陵，放棄雁山，將這些事全都拋在腦後，回雒繼續當你父皇的小公主嗎？”
“當然不會！”
驪珠回答得毫不猶豫。
要是放棄，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變亡國公主，然後給自己選個漂漂亮亮的死法。
哦，不對。
這一世裴照野肯定不會雒做。
可能在變亡國公主之前，會先被沈負送去北地和親，嫁給烏桓單于。
驪珠坐在河邊的矮石上，發被水面上的寒風扯得凌，但卻在沉思中無暇顧及。
太傅自教導忠君國，當然不想變旁人眼中的臣賊子。
可有的事，必須去做。
哪怕聲名狼藉也要去做。
老天既然給了重生一次的機會，承了這份天命，便不能看著南雍在一次淪陷在北人的鐵蹄下。
萬語千言涌上心頭，驪珠目炯炯，匯擲地有聲的一句：
“我，絕不要嫁給五十歲老頭！”
驪珠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的名聲重要，父皇也很重要，但想讓因為這個就去嫁五十歲老頭，絕不可能！
……先做再說吧！
裴照野眉頭輕蹙，眼珠幽黑。
哪兒冒出來的老頭？
娶？
什麼玩意兒。
傍晚天漸漸黯淡。
伊陵郡境，大街小巷議論今日案件的同時，驪珠已經乘著紅葉寨派來的小船，與玄英等人一同朝山上寨子而去。
走時還是滿山紅葉燦如霞，再回來時卻恰逢伊陵初雪。
鵝大的雪花，飄飄揚揚，落滿山澗。
沿途崗哨掛上了紅燈籠添喜氣，寨子眾人亦是忙著殺宰牛，搬運酒壇。
好熱鬧。
和宮中宴飲完全不一樣的氣氛。
甚至席上還有一群漢子角抵助興。
冬日寒風陣陣，這些年輕壯漢子們卻半點不畏寒，在風雪中拳拳到的纏鬥，扭打，擊打聲驚心魄。
玄英是宮中禮，見如此野蠻的畫面，眉頭擰。
陸譽喝了兩碗酒，興致漸濃，竟也除了上，與寨中壯漢較量起來。
驪珠看得目不轉睛。
“……好看嗎？”
惻惻的聲音幾乎著耳廓響起。
驪珠扭頭看他，眉眼含笑：
“好看啊，我的陸譽已經連勝你們十人了，怎麼不好看？多給我爭氣。”
“……”
正要起的裴照野被驪珠拽住腰間革帶。
“你不行，你傷還沒大好，不可以去。”
“沒好一樣能贏他。”他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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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定定看他一會兒，忍不住笑：
“我知道你會贏，可是我會擔心啊。”
夜雪簌簌落在案上酒盞中，裴照野蠢蠢的好勝心被這一句了回去，目卻忍不住頻頻投向。
寨子里懸著大片大片的紅燈籠。
燈映在瓷白細膩的脖頸上，泛著一層暈，像一尊小巧致的神像。
“公主——”
丹朱抱著一大壇酒而來，腳步已有些不穩，面更是紅如豬肝。
“多謝公主救命之恩！我丹朱……嗯……算了！都在酒里！”
說完便抱著酒壇給驪珠倒了一盞，余下的全都咕咚咕咚灌進自己肚子里了。
驪珠驚訝地眨眨眼。
還第一次見子喝酒如此爽快，不愧是丹朱。
裴照野手去拿的酒盞：
“是酒瘋子，別管，不喝就不喝。”
“那怎麼行，”驪珠護著酒盞不讓他拿，“這是丹朱給我倒的，就喝一盞。”
在宮中也并非滴酒不沾。
雖說喝的只是果子釀的甜酒，但也是能喝幾盞的。
丹朱這邊剛剛敬完，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湊上前來。
既是誠心誠意想謝這幾次解了紅葉寨的困局，又是想趁此機會，湊近瞧上公主幾眼。
果然很。
尋常男子站邊，就跟奴僕似的不起眼。
也就只有他們山主坐在旁邊，容還算相得益彰，并不失。
不僅人，還瞧得起他們這些匪賊，明明已經可以從這里，與他們老死不相往來，卻還愿意屈尊與他們一同宴飲。
就連他們敬酒，也愿意抿一小口以表重視。
“還要看多久？”山主笑瞇瞇道，“眼珠子扣下來擺在公主案前，讓你們看個夠如何？”
醉醺醺的山匪們回過神來，抱著酒壇一溜煙地跑了。
裴照野回頭看著雙腮酡紅的公主。
還維持著那個端莊筆直的坐姿，然而眼神已經有些渙散。
“到了山匪窩還敢喝酒，你膽子還真大。”
驪珠著眼前的熱鬧宴席，風雪從夜空飄落，綴在赤紅燈籠上，紅得鮮艷明亮。
偏頭：“這樣看起來，好像我們的婚宴啊。”
裴照野凝視著，中呼吸微滯。
“……你是真的醉了。”
就這點酒量還敢喝？
才喝了三盞而已，又不是什麼烈酒。
驪珠搖搖頭：“沒醉啊，我清醒得很。”
指向還在跟人角鬥的男子：“那個是陸譽。”
指向被丹朱勾著脖頸灌酒的年：“那個是長君。”
想指玄英，然而玄英此刻并不在，的手指在半空中劃了一圈，指向旁眉目沉靜的年輕匪首。
“你是裴胤之。”
他睫羽了，眉頭不解地攏起。
“……你我什麼？”
“胤之。”
似乎有些困倦地垂下頭，手指著他系在大上的黑革帶，一會兒解開，一會兒系上。
頃，有什麼東西從的眼眶里涌出。
“我很害怕。”
裴照野間發，的話弄得他有些茫然，他弓著背，捧起的臉輕輕拭。
“你是公主，你怕什麼？”
“怕老頭。”
裴照野一時哭笑不得。
“到底哪兒來的老頭？是崔時雍嚇到你了？”
驪珠又搖搖頭，長睫上懸的眼淚墜在他手背上，滾燙得像炭。
他了漉漉的臉。
“你是不是有好多心事？”
初雪一片片落下，在枝頭，覆滿山野。
宴席人聲鼎沸，他們這里卻很靜，靜得能讓裴照野聽到眼淚滴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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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說給我聽嗎？”他溫聲問，“或者你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你不哭。”
吸了吸鼻子：“你可不可以不死。”
裴照野失笑：“我年輕力壯，還沒婚，為什麼要死？那也太冤了。”
“婚了也不能死。”
的額頭抵在他口，低著頭，輕聲道：
“沒有人愿意幫我，你要幫我，他們都不喜歡我，你要喜歡我，永遠都喜歡我。”
第44章
驪珠其實并沒有大醉。
酒將的意識割碎片, 有些分不清自己何地，但大腦卻并沒有混沌不清。
還能想起一樁前世婚後的舊事。
烏桓人滋擾邊陲，挑釁南雍，裴胤之親赴神闕, 大敗烏桓。
那是裴照野第二次親赴神闕, 宮里為這次大勝辦了一場慶功宴。
已經繼位的沈負不不愿地問他, 想要什麼賞賜。
裴照野垂首答：
“臣子為朝廷分憂是分之職，無需獎賞, 若陛下執意恩賜, 那就請按雍朝例律, 加封您的姐姐為長公主吧。”
無論是公主還是長公主的名號, 都并非生而有之。
驪珠剛過百日, 便得封清河公主。
沈負十五歲繼位稱帝, 但在這之前, 明昭帝到死也沒有給他加封王爵，更別提向天下昭告他的太子份。
沈負深記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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