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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只箭鏃，三百弓弩，八百環首刀，兩百鉞戟，還有鎧甲，這個有多弄多，這是定金，你先算算你有沒有這麼多貨。”
說罷，瞥了眼那箱子里做工巧的燈臺。
他順手掂了掂：“此事機，你的最好一點，你我知知底，我既敢做販鹽的生意，也不怕把你的生意也一起吞了。”
蕭其沅大驚：“你來真的？挾持公主的人說話就是氣。”
“……我挾持誰？”裴照野蹙了蹙眉。
“百姓們不知，但道上已經傳遍了，說你麾下的穿雲虎丹朱，那日在城樓上一箭殺了伊陵都尉，還搶了清河公主的銅虎符，讓你能帶兵城。”
蕭其沅收了錢，笑意曖昧：
“如今伊陵郡盡歸你手，那貌如花的小公主自然也是你的掌中之，尋常的庸脂俗你看不上，清河公主可是南雍第一人宓姜的兒，你也瞧不上？怎麼，莫非你□□里裝的東西是擺設？”
裴照野手指把玩著箱子里的箭鏃。
他只覺得好笑。
百姓將崔時雍那個庸才當做伊陵郡的青天。
綠林草莽又將他當在伊陵郡呼風喚雨的幕後之人。
那個一心忠君國的小公主，明明毫無野心，做的卻盡是自己扮豬吃虎，把別人推出去當靶子的事。
算了。
看著昨晚吃爽了的份上，也不是不能扛。
他畢竟是個心寬廣的人。
裴照野朝蕭其沅掃去一眼。
“管不住□□就找個鐵匠給你打個套子套死，別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事兒好好辦，走了。”
蕭其沅看著他的背影，冷笑。
男人十九歲什麼樣他還不知道？
裝什麼貞潔烈男呢？
回到署已是傍晚。
冬日天黑得早，好在沒有下雪，裴照野走到署附近，見守門的兩名小卒站得懶散，一副等著換班的模樣。
不過一見到他，兩人便忽而站直，戰戰兢兢地頷首。
蠕了一下，卻一時想不起該喚什麼。
裴照野似笑非笑地從兩人旁路過。
“……裴將軍慢走！”
這倆人憋了好一會兒，終于憋出這五個字。
裴照野眼底笑意微凍。
“誰讓你們這麼我的？”他停住。
小卒低著頭答：“是……公主，下午當值前，上頭是這麼說的，今後見您來署，稱呼將軍便是。”
裴照野常在署行走往來，讓署里的人一口一個裴山主的稱呼他，不太合適，驪珠才有此吩咐。
然而這一聲“裴將軍”落在裴照野耳中……卻很微妙。
他當然知道，這種將軍并非正式職，按南雍制，因戰事臨時設立的雜號將軍亦稱將軍。
簡單來說，不值錢，隨便喊喊而已。
然而他心底某仍像是被莫名到一下，心中驟生一種復雜的波瀾。
問了公主所在，裴照野沿著廊廡。
還沒進門，先聽到里面傳來的對話聲。
“……已安排人去知會各縣縣令了，等明日各縣將能收容的人數呈報上來，後日便可按公主所言，張榜讓流民前去應聘。”
“正好河道多年未修繕，這次以勞代賑，同時解決郡兩個心腹大患，公主真是慧心……”
燭火將室照得通明。
案幾上的文書壘得很高，有些還鋪在了地上。
議事的眾七八舌。
裴照野看到那個被簇擁在中間的影忽而起，越過案幾拾起一卷竹簡，又坐回去，在吵鬧聲中繼續細眉鎖地看。
認真做事的時候，眼底半點笑影也沒有，有一種肅穆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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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刻本是不可的，只是在他看來，無論什麼模樣都很人。
尤其是握筆的那只手。
皙白修長，新雪一般，但落筆卻很有力量，像握著無鋒無芒的刀劍。
待眾散去之後，裴照野悄然。
驪珠抬頭，覺到室燈影搖晃了一下，抬頭一看，才發現裴照野在案頭擺了一只鎏金燈臺，正在往里面添燈油。
“……你給我買的新燈臺啊。”
驪珠托著腮看。
引火燃燈，橘黃的燭打在他冷峻側臉，他道：
“燈燭點太久，燈油燒得熏眼睛，你又晚上看文書，回來路上看見這燈臺就順手買了。”
這燈臺設計得巧妙，即便有煙，也會順著燈罩淌進蓄了水的燈，不會四散開來。
驪珠偏頭看他：“你怎麼不問我喜不喜歡？”
“宮里用的肯定比這個好，有什麼值得問的。”
“那又不一樣，你快問！”
裴照野費解地瞧了一會兒，無奈道：
“公主喜歡我送你的這個燈臺嗎？”
“喜歡，特別喜歡，你怎麼這麼會送東西呀？”
伏在案上，杏眼彎彎地笑。
“……”
裴照野掩住半張臉，偏過頭去。
“怎麼了？”
“……用這種語氣說話。”
讓人有種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也很想替摘下來的沖。
驪珠還以為他覺得不夠莊重。
于是坐直了些，取來案上一份木牘道：
“你放心好了，在外人面前我不會這樣的，我只是剛剛收到我父皇的信件，有點高興而已。”
裴照野轉過臉來。
“你父皇說什麼了？”
驪珠笑瞇瞇地，眼尾得意地翹起：
“他說他會下旨死趙維真一黨，嘉獎崔時雍，丹朱姐不獎不罰，但還賜了金子給竹清姐，作為朝廷的補償。”
裴照野不咸不淡道：“亡羊補牢而已，這不是應該的嗎？”
“我高興是因為父皇沒有懷疑我啊。”
指尖在木牘上打轉，驪珠輕聲道：
“連玄英都以為，我做這些都是為了掌控伊陵，有謀權篡位之心，父皇卻沒有提收回我的銅虎符，還說我這次能自己理好百辭的風波，平息朝中非議，他很欣。”
之前朝中諫臣彈劾清河公主手郡政事，就是因為伊陵郡這些辭的員。
現在這些人全都回歸原職，伊陵郡場有條不紊。
不僅如此，隨著《金蘭賦》的傳唱，鄭氏姐妹的案子的裁決，如今民間都夸伊陵郡吏治清明，夸崔時雍是個為民做主的好。
一派民和諧，欣欣向榮。
公主政的非議，自然煙消雲散。
裴照野卻扯了扯角：
“他不懷疑你是因為你是公主，換是皇子，你看他急不急？”
驪珠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你說得有道理，但就算我是皇子，父皇他也只會更高興。”
裴照野目幽幽。
“我知道，你們都當他是昏庸無為的君主，一心修道而疏于政務，還定下過許多無用政令——但如今設在各地，能在大災之時調用賑災的常平倉，也是我父皇當年勤政時的政令之一啊。”
燭搖曳間，驪珠看向案上信件。
“翻天覆地的代價必然是流河，你說過的，百姓并不在意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是誰，既然如此，只要趁現在及時回頭，力挽狂瀾，又何須改天換日？他可以做個明君的，我會讓他做一個明君的。”
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個人太容易妥協，太容易退，但凡給一點後路，都能毫不猶豫地選最安穩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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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轉念一想。
他不也是這樣嗎？
如果他沒有刻意扼制紅葉寨的勢頭，只想在鶴州一帶自保度日，夢中的紅葉寨也不會被屠殆盡。
他以為自己只要不去雒，不出現在那些人眼前，大家就可相安無事。
但弱者沒有停的余地。
比他強大的人想碾死他，從不看弱者的態度，只看自己的利益。
假如他和，只是呼吸，就已經犯了他們的利益呢？
那團不甘的怒火燒穿夢境，一路摧枯拉朽燒到這個現世。
不甘心步步退讓，任人宰割。
更不甘心只有他一人被這種痛苦煎熬。
“……如果我隨你一起去雒，能讓你父皇做一個明君嗎？”
裴照野一邊替清理凌的案幾，一邊狀似好奇地問。
驪珠眨了眨眼，似乎沒料到他會主提起去雒，即便這只是個假設。
驪珠剛想說肯定可以，然而回憶了一下前世。
裴照野還沒權傾朝野的時候，父皇已經離世，即便在世應該也不會聽他的；至于沈負，更是一點點被他架空傀儡，他就沒想過輔佐這個小皇帝。
“這個我來辦，”驪珠目追隨著他，“你負責想辦法權傾朝野就行。”
裴照野撿起後散落的帛書。
“哦？你覺得我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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