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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神寧靜，客套道：
“裴將軍傷重至此，不如留在府，將養幾日再行挪？”
驪珠還沒開口，裴照野輕飄飄的聲音先響起。
“郭夫人客氣，貴府這幾日想必拮據得很，就不給貴府雪上加霜了。”
沉著臉的覃戎上前半步，卻被覃珣攔下。
驪珠不解其意地看向裴照野。
拮據是指什麼？
他抬手蹭了下鼻尖，著的耳笑道：
“之前轉了一日沒轉出去，藏著也是無聊，就順了點東西，裝進一口大箱子丟進後山的溪里了，等我們走了，再派人去取。”
驪珠無聲提了口氣，瞪大眼。
他傷這樣，還有功夫人家東西啊！
覃珣著他：
“以覃家資財，丟了一點財帛，還不至于就拮據了，不過既然裴將軍不愿留，我等也不好強求，但愿裴將軍能早日痊愈，今後若是在戰場被俘，恐怕就沒有生還之機了。”
裴照野睥睨注視著這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難說。”
“說不定到那時，我也有個料事如神的夫人，就算絕無生機，也能給我造個生機——覃將軍，郭夫人，你們說呢？”
裴照野笑地看著覃戎怒極拂袖而去。
第51章
覃戎走後, 郭夫人與覃珣仍留在原地，恭送驪珠一行人上車之後，才行離開。
“真是可惜。”
郭夫人著離去的馬車，忽而吐出了這四個字。
隨即才回過神來, 對覃珣道：
“男婚嫁之事講究緣分, 逝水莫追, 公主縱然好，卻與你不合適, 雒城中還有許多蘭心蕙質的好孩, 你母親定會給你選一樁更合心意的姻緣。”
覃珣面沉靜, 只恭敬向叔母道了句“侄兒明白”。
如今最重要的, 還是流民軍這件事。
流民軍既可安, 又可攘外, 于國是良策, 但于覃家卻不算是好事，尤其是對他二叔覃戎而言。
覃珣心中有種不妙的預。
二叔為了自己的權柄，絕不會讓公主和裴照野順利推行下去的。
驪珠一行人朝著宛郡郊外的駐扎地而去。
馬車, 醫正在給裴照野清創療傷，丹朱在一旁幫著打下手。
裴照野沒吭聲，倒是顧秉安瞧著那滿背皮開綻, 時不時地嘶嘶兩聲, 好像只是在旁瞧一眼都覺得疼。
這時候他才理解，方才山主為何不讓公主上這輛馬車。
顧秉安：“……這回當真是算了那位郭夫人，山主吃一塹長一智，今後做事，還是莫要如此魯莽了。”
待清創結束，車才響起一道因忍痛而沙啞的聲音。
“吃一塹長一智可以, 魯莽是另一碼事。”
天底下哪兒有十十把握的事？
一次算就畏手畏腳，他也不必當什麼匪首什麼將軍，回家種地算了，那個最穩當。
顧秉安卻沒領會他這層意思，眉梢一挑：
“山主，你這可就有點沒心肝了啊——”
裴照野斜睨他一眼，顧秉安的語調頓時又和緩幾分。
“我是說，公主這次為了救您，可費了好一番周折，聽說自山主走後，公主每日連兩個時辰都睡不到，山主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公主多考慮考慮。”
提起這個話頭，丹朱也順勢將自己從長君口中打聽來的事一并道出。
從陸譽順著蛛馬跡找到蕭其沅，蕭其沅從中搭線聯絡雁山起義軍，再到撥糧賑災，收服雁山軍，向朝廷請旨設立流民軍——
丹朱咂舌：“公主看起來小小一只，覺彈個腦瓜崩都能把彈飛，沒想到辦起事來這麼麻利，我聽到都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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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老賊，之前找人跟他們談判的時候，多耀武揚威，一副不還糧就要把山主活剮了似的。
丹朱當時簡直恨不得一箭給他穿串。
偏偏人家又是坐鎮一方的將軍，是宛郡就有四五千兵力，他們紅葉寨除非就地開始招兵買馬，否則絕對無法正面相抗。
誰料公主卻不用一兵一卒。
先是雁山軍歸順了一半，後來又在那竹簡上寫幾個字，請回旨意，就讓那覃戎老賊氣焰全無。
覃戎不僅得放人，他們還能坐著覃家準備的車馬，堂堂正正接回山主。
正面打仗贏過對方自然很爽。
但丹朱突然發現，之前顧秉安經常掛著上的那個……不戰而屈人之兵，好像也爽的。
裴照野也有此。
醫替他上藥，簡單包扎，收拾好之後，他才起挑起簾子，朝窗外看去。
此刻已近午時。
趕了一夜的路，隊伍這才回到了駐扎地，修整生火，開始準備午膳。
那道霧的影坐在樹下，周圍都是之前在一線谷奪糧時傷的山匪，正在了解他們的傷。
顧秉安閑閑調侃：
“經這一遭，公主力挽狂瀾，在寨中弟兄們心中地位水漲船高，山主就沒點危機？”
裴照野卻微妙一笑：“經這一遭，要是還沒點收服人心的本事，我倒確實該有些危機了。”
至于別的，他毫不擔心。
“我能做到的事，公主做不到，公主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要是分開，誰也取代不了誰，要是合在一起……”
丹朱搶話：“那就是天造地設！”
裴照野出一個被取悅的表，與丹朱在半空擊了個掌。
顧秉安翻了個白眼。
草莽山匪出，還敢說自己跟金尊玉貴的公主天造地設，也就他們家山主這麼自信了。
驪珠并不知曉馬車的對話。
只是醫來回稟，說已經替裴將軍理好傷勢，可以挪了，驪珠才立刻起，命人去拿用來抬傷者的擔架。
誰料擔架還沒取來，裴照野已經自己走回了營帳。
驪珠氣呼呼地掀簾追了進去。
“林醫不是跟你說了，傷沒好之前不能自己走嗎？”
趴在榻上的裴照野冷嗤一聲道：
“讓我躺那個破擔架被人抬著？想都別想。”
“……”
也太要面子了點。
驪珠上前，見他都疼得額頭冒冷汗了，到了邊的責備咽了回去。
想手替他撥一撥被汗水濡的頭發，然而裴照野卻忽而後撤了一點，避開了的手。
他！居然！避開了！！
驪珠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裴照野笑道：“七八日沒洗過澡，臟得很。”
“……我又不嫌棄。”
小聲嘟囔了一句，裴照野著的眸幽靜。
驪珠命人送來了午膳，兩人一人一案，在營帳一邊用膳，一邊說起了流民軍的事。
“……原本以為只要送夠了糧草，朝廷又以流民軍來安招降，雁山軍自然會歸順，沒想到竟然只歸順了一半。”
驪珠的細眉因煩惱而微蹙。
聽說吳炎李達二人與驪珠會面之後，回去的當日，雁山部就發了一場沖突。
雁山軍就此分裂涇渭分明的兩勢力。
一跟隨吳炎，此刻就駐扎在絳州雁山的山腳下，吃著驪珠賑濟下去的糧食，縣軍監視，等待驪珠的命令。
另一仍然藏雁山，但據縣里員的調查，李達為首的這伙人與薛家走得很近。
“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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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野捧起一碗湯飯。
“起事前都是些弱勢百姓，起事後野心就被放出來了，哪里是你幾石米就能填滿的？那個吳炎，能帶著四千多雁山軍前來歸順，已經算有點手段和見識了。”
更何況雁山軍還吸納了不流寇盜賊。
這些人，裴照野見多了，還不清楚是個什麼品行嗎？
百姓里頭也有壞人，是和那些貪污吏不一樣的壞，一旦得了勢，破壞力大得喪心病狂。
“……不行，要麼歸順，要麼，就只能當做反賊置，總之，他們不能與薛家沆瀣一氣，否則，覃家便會從中得利，勢不可擋。”
驪珠那張猶帶稚氣的面龐神凝重。
薛家反心已生，不知何時就會正式起事。
丞相薛允剛愎自用，急功近利，注定不會功，但他敗在誰的手里，卻有區別。
至驪珠知道，薛家絕不能敗在覃家手里。
裴照野聽這麼一說，也很快想通了其中關竅。
他三兩口便將碗中湯飯刨得一干二凈，抬頭一看對面的小公主，他道：
“你數米粒呢？”
驪珠回過神來，發現他竟然已經開始吃第二碗。
“你怎麼……你這幾日是不是都沒吃過什麼東西啊？”
裴照野：“那倒沒有，前五日裝死的確沒怎麼吃，後面了困，見針地吃了不，我平日不也這個飯量？是你吃得太慢太了。”
說話間，他又人進來添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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