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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頓了一下，那時的驪珠只是盯著自己孤零零的影子，沒有回頭。
佛手柑的香息漸漸淡去。
驪珠從回憶中離，著眼前人，喃喃低語：
“萬一，我真的克……”
握住的手忽而一。
“克什麼？”
他將的帷帽開一點，驪珠抬起頭，對上一雙笑的眼：
“怕我克你？那下次找人算算，我覺得我這個面相……怎麼也該是個旺妻命吧？”
驪珠著他不說話。
頃，後傳來玄英的低呼聲：
“長君！你怎麼——”
裴照野挪開眼朝鋪子里去，驪珠也回過頭。
這一回頭，把驪珠嚇得魂飛魄散。
“長君！你怎麼變這樣了！”
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換上裝，涂上胭脂，形娉婷而面如玉的小宦。
他怎麼……
怎麼這樣打扮，還真是個雌雄莫辯的小人呢？
尤其是一男裝的丹朱大咧咧站在他邊。
襯得他更白貌了。
裴照野掩，別過臉去笑了好一會兒，才牽起驪珠的手。
“走。”
他眉眼含笑，頭也不回，牽著驪珠的手掌卻熾熱寬大：
“去薛家塢堡，給他們家二公子送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去。”
第58章
穿過鄴都的繁華街市, 西郊的一片梅嶺上，佇立著睢南薛氏的梅塢。
據說二十年前，梅塢還只是因北越王之而建立，用以自保的土樓。
然而二十年過去, 梅塢逐漸擴大, 有工坊、糧倉、樓, 其中上百戶薛氏族人，閉門可堅守數月不出, 開門可迅速武裝, 有拒敵之力。
前世的驪珠從沒出過雒, 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薛氏塢堡。
一行人趴在附近的小土坡上, 謹慎觀察著。
丹朱嘆為觀止：“……這是塢堡？這麼大！不知道還以為是雒皇宮呢！”
“那倒不至于比雒皇宮大, ”長君朝驪珠看去一眼, “不過, 我現在明白陛下為何要扶持覃尚書令了。”
驪珠抿不語。
丹朱偏頭，一邊撥著長君頭上的珠釵玩，一邊問：
“這個薛氏, 跟宛郡的那個覃家狗賊比起來，誰更厲害些啊？”
珠釵噼里啪啦撞響，面覆鉛的長君正道：
“當然是薛氏, 覃戎雖然能調兵馬, 但他糧草有限，要朝廷節制，覃敬至尚書令，但尚書令權重，而職輕，本質只是陛下用尚書令來分走丞相大權而已……”
“好了好了, 什麼尚書令什麼丞相，聽不懂你們那個玩意兒。”
只聽得懂前半句的丹朱連忙打斷。
長君有點無奈地看一眼。
裴照野：“也就是說，覃家是未形的薛家，假如覃家能借朝廷的勢，鎮薛家，那麼覃家頃刻之間，就會比薛家還更上一層樓——”
他扭頭向面沉靜的驪珠。
一直以來，擔心的難道就是這個？
驪珠擔心這個，又不只這個。
前世薛家借著絳州流民起義為由頭，假借自保之名，招兵買馬起事。
這一世，荒大的勢頭被提前遏制，原本會投靠薛氏的起義軍也被分裂，削弱。
但薛氏的實力和野心仍在。
接下來，薛氏還會借什麼時機，以什麼理由造反？
……完全猜不到。
驪珠在心頭默默嘆了口氣。
時局千變萬化，即便重來一次，也只是稍占先機而已。
“——今日在首飾鋪，公主遇見薛家三娘子，還有這位三娘子的姑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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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這會兒功夫，顧秉安在裴照野耳邊快速而低聲道。
裴照野問：“你們去首飾鋪做什麼？”
“……”
顧秉安答應了公主不能說，只好生地轉移話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兩人在背後說了公主不難聽話，我都聽不下去。”
說完，他便將首飾鋪里聽到的始末同他簡述了一遍。
顧秉安記好，首飾鋪里那兩人說的那些話，他學得分毫不差。
裴照野起初并沒有意識到薛三娘子的姑母是誰。
直到聽見覃珣的名字，他冷沉的眉目才突然漾開波瀾，神有了起伏。
……是。
覃敬的正妻，覃珣的生母，薛道蓉。
刀刃與齒相撞的寒意被喚醒，裴照野搭在膝上的手臂了，指骨不控制地收。
難怪方才突然那麼消沉。
這些年雖然在伊陵，但裴照野對雒的事也并非全然不知。
薛道蓉替覃敬在後宅眷中際，周旋，輔助他在場步步攀升。
對覃珣這個兒子更是無微不至，事必躬親，將他一手培養謙恭聰慧的翩翩君子。
雒城，人人提起薛道蓉，都夸是四德俱全，持家有道的助之賢。
但對于威脅覃家主母地位的人而言，又是另一副惡鬼面孔。
一只大手落在驪珠的頭頂上，驪珠有些意外。
他的手力道不輕不重，五指緩慢地輕拍著，像安稚子，卻沒有解釋緣由。
裴照野將方才從鋪子里買來的一只繡鞋遞給丹朱。
他道：“按我剛才代的，去替你們家公主出氣吧。”
長君和丹朱得令。
驪珠著兩人的背影，一時忘了那些沉重的時局，忍不住笑道：
“這回長君犧牲可太大了……待會兒回去一定記得給他買他吃的荷葉糯米。”
裴照野：“不覺得他還適合這樣打扮嗎？”
驪珠拍了他手背一下，嚴肅道：
“不要這樣說長君，他十四歲宮做宦，在這之前，也是文家中清清白白的小公子，丹朱被當男子會不高興，長君被說穿子合適一樣會生氣。”
細眉微蹙的樣子落在裴照野眼中，他道：
“你自己被人欺負的時候，也能像這樣反駁就好了。”
驪珠愣了一下，扭頭瞪了顧秉安一眼。
無聲做口型：
細作！可惡！
後者訕笑著拱手告饒。
“——除了薛三，薛道蓉最疼的就是薛懷芳這個侄兒。”
下方兩人逐漸靠近塢堡，裴照野暗沉沉的眼底有笑意跳。
山坡朔風獵獵，他居高臨下道：
“既如此，姑債侄還，他累，把這兩筆賬都一起結了吧。”
梅塢的薛懷芳正犯午困。
室坐著不薛家宗族的長輩，正圍坐在爐火邊議事。
“……據探子回報，駐扎雁山的那些流民軍，近日部正鬥得厲害著呢，那個吳炎能當上五千雁山軍的頭領，自然有些本事，怎麼會甘于屈居一個二十歲的頭小子之下？”
“恐怕流民軍還沒組建形，是爭流民帥這個位置，就足夠讓他們不攻自破了！”
“如此，何須我們費事，坐山觀虎鬥便是了……”
博山爐熏香裊裊，價值千金的名香從室到外院，綿綿不絕，一日能耗費一車。
薛懷芳聽著這些老頭子們的歡聲笑語，頗覺無聊，他搖著刀扇，慢悠悠道：
“我看未必。”
眾人朝他看來。
“那個清河公主在伊陵的所作所為，諸位叔伯不是不清楚，別忘了，要不是解了絳州荒，平息了雁山軍起義，咱們家現在早就收拾收拾準備起事了——萬一也有本事，讓吳炎裴照野二人握手言和，共同效忠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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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懷芳這樣一說，薛氏長輩頭接耳，有人問：
“子蘭，可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沒有。”
薛懷芳下頜，曖昧地笑了笑：
“不過，清河公主的母親可是南雍第一人，隨便使點人計，釣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夫還不容易？”
薛氏長輩們面異，挪開視線。
這個薛二，在薛家後輩中也算頭腦靈的了，偏偏德行低劣，好好得整個絳州無人不知。
這樣的場合，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薛氏長輩道：
“流民軍暫時按下不提，覃氏那邊，才是更該小心提防，他們要是中立就罷了，要是想做明昭帝手里的刀……”
薛懷芳道：
“已經讓我妹去試探姑母了，清河公主與覃玉暉的婚事既然已經作罷，現在就看看覃氏能否同意我妹和覃玉暉的婚事，屆時，覃氏的立場自然明了。”
炭火烘得一室暖意，氣氛卻驟然肅殺起來。
議事畢。
有家僕匆匆前來，對薛懷芳道：
“二公子，梅塢外有人求見，是一男一，子說有一落在公子，還請公子歸還，好湊個對。”
“什麼？”
“對方沒報名字。”
薛懷芳擺手：“名字都沒報，也敢來求見我……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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