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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秉安心細,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并沒有想太多。

吃過飯,一眾人轉移到裴照野的房間,開始一場簡單的冠禮。

作為宮中的玄英對這些流程信手拈來,禮辭更是由長君親手所寫,丹朱見了都羨慕:

“宮中給您梳頭,宦之子給你寫這麼文縐縐的禮辭,我能不能再及笄一次,就按這個規格來?”

他平靜道:“不能,你沒我這個福氣。”

玄英正揪著他那過短的頭發努力束發,裴照野看向一旁的公主。

“裴照野,”笑盈盈看他,“平平安安,又是一歲,恭喜你啊。”

裴照野的眼。

說這話時,眼中漾著一種奇異的,明亮又

裴照野忽而覺得,即便是再華再有文采的禮辭,也比不上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這一夜,裴照野收到了許多生辰賀禮。

就連窮得響叮當的雁山軍,也斥巨資送了他一盒類似磨劍石的東西,作為賀禮。

但裴照野都沒急著看。

待所有人走後,他搬著箱子一腳踢開了驪珠的房門。

“現在,沈驪珠的夫君可以看他的禮了嗎?”

驪珠:“……”

向他那雙濃黑而閃爍著什麼的漆目。

驛站房間的門口太窄,他的頭頂剛好抵著門檐,站在那里,簡直將整個門口都堵住。

驪珠後頸寒豎起,沒有理由地生出一種無路可退的

“……你、你盯著我做什麼,看吧看吧,現在可以看了。”

房間并不大,燭火幽微,裴照野闔上門,鎖住,放下箱子。

驪珠腳下趿拉著一雙室穿的鞋,提著輕薄擺,蹲在箱子邊。

似乎也期待了許久,一口氣揭開箱蓋。

裴照野黏在上的視線朝箱子里分去一眼。

梨花木箱子,一玄黑盔甲映著幽微燭火,森然,厚重,冷如冰。

它被保養得锃亮可鑒,像一把從沒開過刃的刀劍,靜靜臥在一方箱籠中,只待英雄豪杰將它披掛上,帶它淋一場雨。

這就是送給他的年禮——

簇新的鐵甲。

拍了拍里面的東西,回過頭,眼睛明亮地問:

“我想看,穿上給我看看好不好?”

裴照野,眼珠漆黑。

“好。”

他在屏風後換上了這盔甲。

他不是第一次穿。

在他心里不是。

第一次聽母親給他講覃逐雲開疆擴土,驅逐戎狄的故事時。

第二次是得知覃逐雲是他祖父時。

年時的夢里有金戈鐵馬、鐵丹心,後來,金戈在覃家的門庭前折斷,在逃離雒的路上流干。

他以為他一生都不可能再見到這樣的自己。

裴照野從屏風後走出。

抬起眼,他在噙著笑意的眼底看到了一個完全明的,表里如一的字跡。

“真好看,怎麼會這麼合適呀?”

驪珠沒有見過他披掛穿甲是什麼樣子。

前世他是坐鎮後方的主帥,本不需要上陣廝殺。

所以每次從雒出發時,驪珠見到的他仍然是那副儒雅文臣的模樣。

後來才知道,戰況危機時,他也會不顧幕僚勸阻,親自披掛上陣。

那時的驪珠以為他只是在逞強。

卻沒想到,那個在邊疆生死一線徘徊的他,說不定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幾乎無緣見到。

“……你賣了你心的金步搖,就是為了給我買這個?”

裴照野從懷中掏出了那只金燦燦的步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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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微微睜大眼:“你怎麼……人家是花了七百金從我這里買走的!你怎麼能拿回來!”

“你賣你的,我搶我的,不沖突。”

驪珠很無奈:“……可你現在不是匪賊,你是大將軍呀。”

他定定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

“可我現在不想做大將軍。”

一雙寬厚熾熱的手捧住的臉,手指繞過耳後,沒中。

“我現在,只想做清河公主的駙馬,沈驪珠的夫君,公主愿意嗎?”

濃睫忽閃忽閃。

“愿意啊。”

的表,仿佛是覺得他在鄭重其事地問一個很傻的問題。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愿意的。”

他抵著的額頭,濃黑眼珠幽深如一個不見底的漩渦。

愿意的是哪個他呢?

他和那個作為裴胤之的他,像是從一條河流里分出的兩條支流。

裴照野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不知道他們如何相識相遇,只能從夢中窺見那些凌的碎片,至今不明白為何會上他。

他在竊他們共同澆灌、歷經四時的果實。

然而,裴照野并不打算歸還。

也不覺得歉疚。

因為,他會給更多,更多,不管是極致的,還是極致的權柄。

想要的,應得的,不忍心的——

他替去撕扯,去爭搶。

吻落在驪珠鼻尖額角。

和平日充滿念的吻不同,驪珠閉著眼,吻像微涼的細雪,一片片次第吹拂在臉上,一即融。

濃睫輕輕,眼中有幾分迷茫。

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驪珠似乎覺得,此刻的裴照野渾異常的繃,簡直連骨骼都好像在喀喀戰栗。

然而,吻卻像小鹿飲水。

一下一下,溫地輕撞著的臉頰。

“替我掉吧,”他溫聲道,“太了,硌得我有點疼。”

驪珠迷迷糊糊低下頭,去他甲胄上的系扣。

“怎麼會硌?不合嗎?”

“平時合,這個時候……這里就不一定了。”

驪珠作一頓,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眼底溢滿,指腹挲著細膩面龐:

“快點,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第61章

照亮一室的燈燭幽微寂靜。

原本不難解開的系扣, 在他過于灼熱的注視下變得有些困難。

其實裴照野什麼也沒說,甚至沒有半片角。

然而驪珠不知為何,就是突然覺得呼吸急促,好像他在用那雙眼一寸一寸在外的皮

“我……我不會解, 你自己來!”

遲遲解不開的驪珠氣惱地丟開。

裴照野見如此沒耐心, 忍不住笑:

“公主如此聰慧, 怎麼會解不開?再試試,以後說不定公主還要幫我穿很多次。”

驪珠著他畔淺笑怔了一下。

送這件甲胄原本是希他平平安安, 長命百歲。

可驪珠此刻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穿上這甲胄, 又意味著要將他送往一場又一場的尸山海。

忽然就沉默了。

纖細瑩白的手指著鐵片。

玄甲堅如冰, 含著肅殺寒, 的手指卻如初生柳芽, 蘊藏著一種的生命力。

……想一截一截咬進肚子里。

間滾了滾。

啪嗒。

“解開啦。”

到里面的暗扣, 驪珠輕輕松松打開,坐得端莊,好奇地問:

“你要帶我去哪里?”

“好地方。”

他將甲胄收好放箱中, 將方才冠禮上好不容易束起來的冠也散開,手指進去撥了撥,烏發著他脖頸垂下, 發尾纖細, 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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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驪珠盯著他看,裴照野斜睨一眼:

“怎麼?覺得我還是束冠的樣子比較順眼?”

恰恰相反。

雖然驪珠覺得他束發戴冠,下頜系著纓結的模樣最合乎的審

但現在這樣……好像更適合他,也順眼一些。

“都好,”笑道,“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

剛說完, 驪珠見他頓了一下,抬起眸,忽而大步朝走近。

皂香混著一點柑橘氣息撲面而來,驪珠還在想他何時吃的柑橘,忽而眼前一黑,雙被人銜住。

他一手撐地,一手扣著的後腦。

足足吻到驪珠瓣發麻微痛,才松開

微微著氣,他啞聲道:“這樣也喜歡嗎?”

驪珠恨恨地在他上咬了一口。

他卻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悶笑出聲,連膛也在震

有人在外面叩門,是丹朱的聲音:

“公主,今晚鄴都城有儺戲,我們打算去看看熱鬧——哦哦,不是來你們的,顧秉安說你們有事要忙,我就是來打個招呼,走啦!”

說完,便噔噔噔地跑下樓去。

裴照野挑眉:“還識趣。”

驪珠慢半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秉安那句“有事要忙”指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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