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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君好奇道：“原來是橘子——怎麼全是剝了皮的？將軍，為何買剝了皮的橘子？”
好奇怪啊。
怎麼會有這種橘子賣？
顧秉安眼珠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麼，低頭無聲笑了笑。
裴照野學著驪珠的口吻：
“小事一件，不重要——吃這個嗎？”
他說的是方才那婦人另外遞來的一小筐東西。
驪珠偏頭掃了一眼。
里面用荷葉包著一大捧飴糖。
“我吃！”丹朱立馬上前抓了兩顆，一顆自己吃，一顆不由分說地直接塞長君里。
“好甜！”丹朱眨眨眼，“怎麼突然買這麼多飴糖？這個很貴吧。”
裴照野面不改：“不貴，買橘子白送的。”
說著又遞給雁山軍幾人。
送了一圈飴糖，最後他才手肘了背對著他的驪珠。
“吃嗎？”
驪珠不吭聲地往另一邊轉。
“吃吧。”他追著遞給。
驪珠仍是沉默躲避。
“真不吃？”他語氣低了幾分，“我們的喜糖你也不吃？”
“……不是白送的嗎？”
驪珠恨恨抓了一顆，咬得嘎嘣脆，直直著他道：
“裴照野，你的里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
裴照野驀然怔住。
-
出發的時間到了，一行人將行李裝箱，套好馬。
回程的路上，長君和玄英與驪珠同乘。
“——公主，是不是裴將軍昨晚欺負您了，您說實話，若他真的未經允許做了什麼傷害公主的事，長君就算拼上命，也一定會替公主報仇！”
剛上馬車，驪珠就見長君一臉視死如歸。
一旁玄英也凝重頷首：
“裴將軍雖是不可或缺的虎將，卻也不能仗著自己有用，就爬到公主頭上！只要公主點頭，我立刻寫信如實稟告陛下，再寫信給陸譽，讓他立刻趕來雁山，接替流民帥的位置。”
兩人都不似玩笑，反而令驪珠頓時有些慌張。
“不是……他沒有傷害我，他對我很好，真的！”
說完，驪珠便將昨晚兩人船上婚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
還生怕玄英對裴照野有半點誤會，就連羊腸的事，也忍著赧，小聲一一同解釋。
長君詫異：“……難怪有人說那晚怎麼沒吃到羊腸呢！”
驪珠呆了一下，頓時把頭低得更深。
玄英也很意外。
大約是平時裴照野給他們的印象過于放不羈，就連也沒料到，這個人連這種事都考慮到了。
玄英問：“那公主，今早為何對裴將軍如此冷淡？”
長君不知想到什麼，臉上也有些熱，看向玄英，支支吾吾道：
“該不會……裴將軍……中看不中……”
“他很中用，你不要這麼說他！”驪珠不悅地反駁。
長君老實閉。
玄英見如此維護裴照野，忍不住笑：
“所以，那公主為何與他鬧別扭？”
“……不是鬧別扭。”
驪珠著左邊車簾後若若現的影。
“只是有些事，在弄清楚之前，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一行人在天剛剛黑時，回到了雁山。
剛營寨，就有人前來稟報：
“公主，有一個自稱覃珣的人在營寨外等候多時，想要求見公主，是趕是迎，還請公主示下。”
驪珠還沒開口，就聽裴照野擰著眉道：
“廢話，當然是把他打出……”
“讓他去我的大帳等我。”
裴照野錯愕地轉過頭，看向一臉鎮定的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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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不會不知道他是來干什麼的吧？”
東門縱馬的事才過去多久。
覃珣那日在場，不是沒長眼睛，他看到了薛惜文的跋扈，也看到了絳州其他世族對薛家的不滿。
這個時候來見驪珠，無非就是一個目的——
阻撓驪珠拉攏其他世族，防止流民軍坐大，影響覃氏的地位。
除此以外，說得再天花墜，都是添頭。
驪珠：“我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我還是要見他。”
裴照野眉間聚起壑。
“你今日，到底在生什麼氣，我竟有些看不明白了。”
驪珠：“只有今日嗎？你在想什麼，我一直都看不明白呢。”
“……”
跟在驪珠旁的婢們垂著頭一語不發，但彼此眼中的震撼簡直要化言語。
吵架了！
公主竟然會跟人吵架了！
將震驚失語的裴照野丟在後頭，驪珠提著擺，繃著臉昂首地踏了大帳。
一竹青袍的年輕公子正立在帳中等候。
因為遵循世族教養，食養生的緣故，他的形偏清瘦一些，正是雒時下所偏好的清峻文雅。
但他的個子卻很高，幾乎與裴照野差不多。
驪珠進來時，他正看著書案上的一個匣子，目溫。
抬起眼眸，覃珣道：
“我記得，這是你十二歲時我贈你的筆匣，沒想到你還留著。”
驪珠眼神極復雜地向他。
裴照野跟他，跟覃家，究竟會有什麼深仇大恨？
前世到最後，覃戎因擁兵自重，被裴胤之以違背軍令的名義賜死。
而至丞相的覃敬，由三位史聯名上奏，以貪墨、行賄、強占土地、賣鬻爵等十二項罪名，被押送刑場斬首死。
覃敬覃戎二人一倒，覃家失去了庇護，一瞬間高樓傾頹。
牽涉案中的覃氏族人或是罷黜，或是流放，樹倒猢猻散，朝中只余下覃太後和覃珣二人。
盡管朝中似乎有些傳聞，但驪珠從未懷疑裴胤之與覃家有私怨。
因為覃家一倒，阻撓北伐的勢力瓦解，他便幾乎整顆心都撲在了北越的戰事上。
而且，裴胤之如果真的恨覃珣，為何到最後，覃家覆滅，卻唯獨沒有覃珣呢？
甚至還將掌握軍和宮城守衛的祿勛一職給了他。
以至于驪珠前世死那日，覃珣才會出現在嘉德殿，說要帶離開。
前世的裴胤之，到底在想什麼？
驪珠半點沒有頭緒。
見覃珣手要去那只筆匣，驪珠垂眸開口：
“你還是不要去為好，那里面裝的不是筆。”
覃珣指尖一頓，有些不解地回頭。
“是羊腸，你知道羊腸是做什麼的嗎？”
在覃珣驀然收的目中，驪珠盯著他，攤開掌心道：
“看來你知道，沒錯，我和裴照野婚了，覃玉暉，你要吃喜糖嗎？”
說出這番話時，驪珠忍不住想：
說謊也不難啊。
辱一個人，好像也不難啊。
可為什麼——
憋了一天，就是沒辦法對裴照野說出口啊！
第64章
有很長一段時間, 覃珣都只是呆呆著驪珠，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從口中聽到了什麼。
他的耳尖迅速染上薄紅，淡而薄的抿。
覃珣沒有聽信驪珠的話，而是拿起那只匣子, 打開給看：
“公主, 這就是你說的羊腸？”
里面只有幾只墨香淡淡的竹筆。
“你非要看, 我也可以讓他拿來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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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神鎮定，毫沒有被人拆穿謊話的慌。
想, 這個就近墨者黑。
都是裴照野的錯。
覃珣怔然片刻, 視線在的眉目間逡巡。
仍是從前秾麗若桃李之花的容, 但過于溫的神態卻生長出棱角, 多了幾分會刺傷人的鋒芒。
既是好事, 又好像不那麼好。
好在終于不是那個了委屈只能躲起來哭的小姑娘。
壞在——
“即便是想要我知難而退, 也不必用這樣鄙的話, 污了公主的金口。”
他將匣子放回案幾上，抬眸看：
“公主說的婚，是氣話, 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驪珠將那顆喜糖拍在他手心里，在上首的坐席前端正坐好。
“天地見證，遙拜高堂, 王母仙人在上, 我為什麼要拿這個騙你——但你今日來，不是為了問這個吧。”
他著那顆飴糖，好一會兒才放口中。
糖是甜的，舌尖卻是苦的。
覃珣從的語氣中品出了一微妙意味。
離開雒前，兩人雖有青梅竹馬的親昵，卻彼此都帶著克制。
但自從在伊陵見面開始, 他與的爭執就變得極其直白，讓他莫名有種，既疏遠，又親近的異樣。
可再親近……又能如何呢？
竟然真的喜歡那個裴照野，喜歡到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嫁給他。
再抬起頭時，驪珠察覺到他的神冷靜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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