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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竹，你說實話，你們家的人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謝君竹正引著驪珠在後院賞花，謝家眷跟在後頭，聞言嚇得紛紛變。
謝君竹忙道：“怎麼會！是不是我父親方才失言，惹公主不悅……”
“他不是失言，他是本不想跟我說話。”驪珠不滿道。
“公主明鑒。”謝君竹歉然解釋，“我父并非存心慢待公主，而是禮法在上，他為外男，豈敢久視公主，與公主深談？”
驪珠的怒意減退幾分。
謝君竹說得沒錯，規矩如此，向來如此。
是這些時日在外自由自在慣了，這些原本習以為常的規矩，竟然變得難以接起來。
憑什麼不跟說話？
顧秉安讀過的書也讀過，也想與那些名士談經論史。
而不是被打發來與後宅眷一道賞梅……
沉默著走了很長一段路，驪珠回過神來，發現周圍氛圍凝重得嚇人。
包括謝君竹在，謝家眷俱是面蒼白，戰戰兢兢的模樣。
是因為生氣了？
驪珠頓時心有些復雜。
方才打斷說話時，謝氏男眷并不擔心惱怒，因為他們是出于禮法才得罪。
但倘若今日對這些眷生氣，們卻很可能會因為招待不周，而被夫婿長輩責怪，所以們此刻才如此不安。
……好想罵人，卻又不知道罵誰。
驪珠停下腳步，轉過。
“聽聞謝家孩兒亦在族學進學，才輩出，正好今日登門，不知謝家諸位姐妹可愿將詩文借來一觀？”
跟在後面的眷們紛紛抬頭。
迎上一張親切笑，眾人如同撥雲見日一般，心頭頓時一輕。
有人去尋詩文，有人去設場地，夫人們推著兒上前介紹，好像生怕場子再冷下去，人人都是一副熱過度的架勢。
如此盛之下，驪珠也忘了之前那些不愉快，一時賓主盡歡。
而且，還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這是你做出來的？你會造紙？”
驪珠在謝君竹的書房發現了許多泛黃的紙張，的院子里還有個四四方方的大池子。
謝君竹微微赧然：“閑來無事，閨中打發時間而已。”
紙并不罕見，雖說貧民百姓中很使用，但貴族卻偶爾會用紙書寫。
可惜紙張不易保存，容易蟲蛀，極作重要的用途。
驪珠拿著翻來覆去地瞧：“不過，為何你做出來的紙是黃的？”
是手藝不好嗎？
驪珠平日見到的紙張都是潔白細膩，極有澤的。
謝君竹笑道：
“我母是醫，見我平日喜練字，紙卻常被蟲蛀，就給了我一種避蟲的藥草，我那日突發奇想，將子混紙漿中，做出來的黃紙雖不如白紙好看，卻極被蟲蛀。”
“今日得知公主也練字，便想著贈予公主，還公主不要嫌棄此鄙。”
驪珠微微睜大眼。
“怎會鄙……真能不怕蟲蛀嗎？”
“時日久了不敢說，不過，我去年做好的黃紙，一張都未損壞，公主不妨帶回一試。”
“你好厲害，”驪珠真心實意地夸贊，“若真能不被蟲蛀，這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事，你怎麼會這麼聰明？”
謝君竹久居家中，朋友不多。
見驪珠如此真摯夸贊，直到分別時，臉上紅霞都未褪去。
驪珠也是同樣欣喜，如獲至寶。
只是到了酉時，驪珠與顧秉安匯合，聽著他神采飛揚地與說起謝家子侄多麼博古通今，經天緯地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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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那無名火又升了起來。
“……誰說我們要回去了？今夜不回雁山，留宿溫陵，明日一早去郡學拜見謝稽。”
說完，又轉頭怒氣沖沖對顧秉安道：
“還有你，見到謝稽之前不許說話，否則我就不帶你了。”
春風滿面的顧秉安表一僵，頓時把閉得死死的，大氣都不敢一口。
驪珠鬥志昂揚地上了馬車。
覃戎已經在攻城略地。
裴照野也在徹夜練兵，豈能因為這麼一點冷遇就輕言放棄。
不信謝稽也和他們一樣迂腐！
晨星寥落，曙微明。
郡國學門外漸漸聚集起數輛華蓋馬車，權貴家的公子們懶洋洋從馬車走出，彼此議論今日的熱門話題。
“……那個清河公主真是將薛家三娘子氣得夠嗆，新歲至今沒出門不說，還放言絳州之，各家貴不許與清河公主往來，否則便是與薛惜文作對……”
“誰說的，我聽說昨日清河公主才去了謝家府上拜訪。”
“謝家嘛……經學世家，骨頭，也就只有他們謝家敢了，其他那幾家給公主送了名帖的，如今都在家中後悔，生怕公主登門呢……”
“薛家也真是橫行霸道，連公主也敢排……”
“慎言，諸位慎言啊……”
三五個年人一邊說著一邊往郡學走。
剛拐過一個彎，正撞上一個桃紅黛綠的影。
定睛一瞧，幾人紛紛看直了眼。
那微笑，頰邊梨渦淺淺：
“請問，文學祭酒謝稽謝先生，通常何時到？”
良久，一人回過神來：“往常……差不多就是這個時辰，娘子要尋祭酒，要不，我帶你進去……”
驪珠笑道：“好啊，多謝公子。”
他的同伴在旁邊懟懟他：
“郡學不讓外人，你是不是瘋了？”
那年茫然地啊了一聲，呆呆道：“可這幾日正化雪，天寒地凍的，也不能讓人在外面站著等啊……”
驪珠聞言頓住腳步。
雒的太學也有此規矩，除了學子和經師，外人不得擅。
“那就算了，”對那年道，“既然有此規矩，我還是在外面等吧。”
拜訪賢士講究個態度。
若非如此，直接派人傳旨召見即可，何須跑這一趟？
更何況……
方才那些人說的話，驪珠聽得一清二楚。
要是他們說得都是真的，證明薛家一邊在與覃戎周旋，一邊在防止流民軍站穩腳跟。
那更不能放棄有錢、有名的謝氏了。
那年出格外憐惜的表，還想說什麼，被後的同伴拽走。
長君：“我去同郡學外守門的軍士說一聲，讓他見到謝稽來知會我們，外面太冷了，公主要等也進馬車等才行。”
驪珠鼻子被凍得有些紅，想了想，點點頭。
其實馬車也冷，這趟原本沒打算過夜，東西備得并不齊全。
玄英了驪珠冷冰冰的臉頰，心疼得直嘆氣：
“公主何時吃過這樣的苦。”
驪珠心道，誰說沒有，前世因為和親之事四求人的時候，也挨了好幾天的凍呢。
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就能見到謝稽，也不妨事。
驪珠如此想。
然而直到快午時，替守在外面的長君和顧秉安，也沒瞧見半個像謝稽的蹤影。
一問那守衛，他狀似恍然，一拍腦門道：
“真是抱歉，我給忘了，謝祭酒早就進去了。”
長君氣得差點拔劍砍他。
于是只能又等酉時郡學散學。
然而這一回等到夜幕四合，郡學最後一個人離開，竟也還是無人來知會他們謝稽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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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珠著天上弦月，平靜道：
“……是謝稽不想見我們。”
已向守衛的軍士直言自己的份，謝稽不會不知道。
為什麼？
是在考驗？
還是不想與薛家為敵？
“回驛站，”驪珠眸倔強，斬釘截鐵，“明日再來，這次我不坐馬車了。”
長君大驚，立時阻攔道：
“今日公主就已經凍得臉不好看了，明日要是連馬車都不坐，在這兒站一日，豈不是要生一場大病？”
隨行的一名婢也道：“就是，我看那個謝稽就是擺架子，他們這些名士，就指著擺架子揚名呢！”
就連顧秉安也對謝稽一時心有怨懟。
明知道公主親自前來拜訪，居然故意三番兩次避而不見，再是天下聞名的名士，架子未免都太大了些。
驪珠卻緩緩搖頭。
“飽食終日，士可用命，如今即便加上朝廷前些時日送來的糧餉，不打仗可用半年，打起仗來，至多三個月，糧餉不足，士卒如何效死作戰？”
當然無論如何都不會缺食。
可流民軍是的軍士，裴照野是的將軍。
這些時日，裴照野幾乎晝夜不歇，除了白日練兵，還從這里借走了幾本兵書，每晚都在苦修。
知道，裴照野已經盡了他的全力。
前世就是因為朝中無人支持，糧餉匱乏，裴照野需要一邊打仗，一邊自己籌措糧草，分乏，每一戰才會打得極其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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