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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桓單于小兒子的人頭，還有……平寧郡的太守印信。”
驪珠微微睜大了眼。
已經做好了此次營救俘虜會毫無收獲，甚至反倒賠上許多糧餉的準備。
這兩件禮，全都在的意料之外。
忽然，肩膀一沉，是比高出快兩個頭的裴照野將腦袋靠在了的左肩。
他嗓音里染著倦意，傘卻撐得極穩，道：
“公主，了，能先來五碗飯墊墊嗎？”
第76章
抱著人頭匣子的驪珠愣了一下, 破涕而笑。
“別說五碗飯，就算十碗，一大桶，我都……裴照野！你後頭是什麼！”
雨水沖刷著青石路, 一條深痕跡從他下馬的位置一路蔓延到他腳下。
驪珠倏然變。
那是。
“不知道, 可能是泥吧……謝稽那個記仇的老頭, 我把他嚇進茅房，他記著呢, 這回也讓人把我往泥坑里踹, 他大爺的, 一馬尿味兒……”
裴照野一邊混不吝地罵著, 一邊幾乎將渾的力量往驪珠上。
驪珠的板哪里經得住他, 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撐起他半邊肩頭, 忙對著殿喊：
“快來人幫忙！再去請醫師來！快！”
殿眾人紛紛而出。
裴照野確實沒有力氣了。
殺了烏桓首領後, 對方麾下還有不悍將，至帶了五六千人，跟聞見腥味的狼一樣碾在他們後面, 追不放。
裴照野要給丹朱們拖延時間，連跑都不能痛快跑，得且戰且退。
在潑天似的暴雨里, 等謝稽接應上他們時, 一群負傷累累的人狼狽得跟狗也差不多。
撤退時稍慢了一步，就聽謝稽冷聲道：
“太慢了，就在這兒待著吧。”
隨後一腳把他踹進最近的草叢子里。
他在混著馬尿的泥坑里，仔細看著謝稽的兵陣是如何作戰。
盾陣、長矛兵、弩手配合出擊，先削弱騎兵沖擊，擾路線, 再迅速撤回，以改良的弩箭齊發制，而後再沖，再撤——
烏桓騎兵的悍勇絕非尋常軍士可敵。
但并不是無堅不摧。
裴照野看得專注，把每一個細節都刻進腦子里，哪怕這一路馬不停蹄趕回平寧郡，他只要一閉上眼，都在復盤當夜的形。
他得承認，若非驪珠堅持要請謝稽出山，這一仗的傷亡會達到一個極可怕的數量。
眾人七手八腳，將徹底倒在驪珠上的裴照野拉了起來。
長君攙扶著差點不上氣的驪珠，玄英掌控著殿局面。
命人去燒水、請醫師、準備膳食，再安殿那些不明況的貴，將事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
驪珠幫著解了裴照野的甲胄，醫師還沒到，便讓通醫的大巫幫忙檢查一二。
抬起頭，迎上公主擔憂目，大巫道：
“公主放心，都只是尋常外傷而已，有這麼厚重的甲胄護著，沒有傷到要害……不過傷口在泥水里泡著，有些潰爛跡象，得趕快用藥理。”
驪珠這才松了口氣。
剛才裴照野往上那麼一倒，差點把死，也差點把嚇死。
放心過後又是生氣，驪珠怒道：
“灤山口到這里再快行程也要兩日，兩日的時間，你都沒空停下來理一下傷口？”
“急行軍哪里有這個卸甲穿甲的時間，停下來就跟謝先生他們一樣，至還得明日才能趕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驪珠：“你不信我？你走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會把伊陵的兵力調過來，防的就是有人趁虛而，你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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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一張簡陋小榻上的裴照野微微睜眼，蒼白的臉上浮著一層淺笑。
他怕什麼？
他怕的可多了。
“公主方才在占卜什麼？怎麼還算生氣了？”
“你別管！閉眼等你的飯！”
驪珠恨恨地用帕子在他臉上。
殿其他貴此刻也知曉了外面發生的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不過并不是驚訝薛家起兵，也不是畏懼，而是興。
“……真贏了嗎？”
“真的，那個丹朱的將軍還想把匣子里的人頭給我看，太嚇人了，我沒敢看，但首級都在，豈會有假？”
“大雍跟北地這十多年來不斷，有多久沒有打過勝仗了？”
“這可不是尋常勝仗，三百輕騎兩萬大營劫人，簡直聞所未聞啊……”
們今日決定買爵，其實并非對清河公主有多信任，實在是侯之位和食邑的太大。
然而此刻看著這滿殿軍士，還有匣子里所盛的頭顱，眾人突然對清河公主的名有了幾分實。
南雍鬥多年，外戚、世家、各地豪強，各有各的算計。
論實力，薛家和覃家，哪個不比此刻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公主強？
可除了以外，這些于權謀算計的家主，誰會掏自己的家底，竭盡全力去對付遠在北地的敵人？
大雍偏居南方已經太久。
們之中，就有許多是當初戰渡江，從北方撤離到南地的世族。
北地十一州是們的故鄉。
當年戰，還有許多人的親族沒來得及撤離，滯留在北地，分別近三十年，也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再見。
上至權貴世族，下至平民百姓，誰不想回家？
這麼多年的鬥，耗盡了南雍的英雄氣，朝廷外都著一頹靡之氣，幾乎已經對收復北地失去了信心，。
這顆頭顱卻突然出現在們眼前。
像是封凍多年的冰層，突然被一顆巨石砸開，僵局打破，湖水重新掀起波瀾萬丈。
南北兩地舊日的平靜即將不復存在。
而們在局中，親參與，親眼見證著這一刻，又豈能不激？
“還好決定拿嫁妝來換這個侯之位！”
薛道蓉聽到旁有人道：
“我那個未婚夫學問不怎麼樣，最指點江山，五句話不離什麼家國大事，聽說我買了幾北地做的大氅，就說我忘了南雍戰敗之恥——哼，現在打烏桓的軍費都有我的一份，回去我就問問，他又替南雍做了些什麼？”
旁邊眾人紛紛附和“什麼人啊”“退婚退婚”。
薛道蓉聽得心驚膽戰。
嫁妝換侯！
這還是南雍嗎？南雍的王法何在？
沒過多久，隨裴照野而來的丹朱等人又帶來了大量傷兵。
驪珠頓覺棘手。
這些都是跟隨裴照野去突襲的銳，是看著他們的傷勢，也能想象出這一戰的驚心魄。
他們的確該休息了，包括輕傷的軍士，都是一副耗盡力的狀態。
可現在，太守印信雖已在手，但溫陵縣還未能完全掌控。
外面全城戒嚴，陸譽還在緝拿給薛氏通風報信的余黨，未必不會有網之魚。
王母宮若無守備，他們一群人在這兒簡直就是活靶子。
覃珣忽而開口：
“我去通知此地的道人，征用王母宮作為軍士們暫時養傷的地方，這些軍士，無論重傷還是輕傷，都先退下來，王母宮外就由我帶來的五百騎兵布防，公主以為如何？”
驪珠昂首，審視覃珣三息時間。
“你隨行有備傷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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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抬出來，待會兒給醫師備用。”
“好。”
“這五百騎兵的指揮權算誰的？”
覃珣思忖片刻：“家母久居深宅，從未經歷戰事，留五十人在家母側，余下盡可聽公主調令。”
這個要求并不算無理，驪珠頷首，算是同意。
覃珣朝殿門眺出去，道：
“薛允以這個理由突然起兵，的確在我意料之外，不過，公主以雷霆之速掌控平寧郡武庫，殺太守，奪一郡，必定也在薛允的意料之外，如果我是他，公主的底細之前，不會再輕舉妄。”
“覃氏幾位支持我的族叔已經到了平寧郡，按照之前我與公主的約定，他們會為流民軍提供幫助。”
來錢了！
驪珠眼眸倏然一亮。
但強忍著欣喜，只矜持地點點頭，七分鎮定之中還有三分淡然，擺出一副“其實我也沒有很需要”的模樣。
“我知道了，等陸譽控制住平寧郡，我會召見他們。”
覃珣又掃了一眼驪珠那沾滿泥水的，那是被裴照野倒時弄臟的。
“等部署好巡防的兵力後，我會替公主準備換洗的……哦，還有裴將軍。”
最後一個顯然是順帶。
等覃珣離開後，驪珠再低下頭，發現闔目恢復力的裴照野已經拿下了臉上的帕子。
驪珠想手他的額頭，看有沒有發熱，卻被他手攥住腕骨。
“你們還有約定？約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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