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咱們大雍未來的命運,真是難說咯。
言辭之間,都全然一副篤定沈負繼位,對清河公主不抱什麼希的消沉意味。
沈負畢竟是嫡皇子。
名分、禮法,哪一樣不是名正言順?
還有一個強勢的母族——
五月初,顧秉安和陸譽再回到溫陵時,梨花謝盡,海棠正濃。
兩人帶回一份軍報。
“覃戎大勝!前日汝陵一戰,覃戎率一萬人馬奇襲薛允糧道,斷其糧草,圍困七日,又率八萬人馬發起進攻,大敗薛允三十萬大軍,連奪三郡,大勝!”
馬蹄從田埂上踏過。
驪珠挽著,正在地里親自秧,以鼓勵溫陵百姓開墾荒田,積極春耕。
聽了陸譽的話,驪珠深一腳淺一腳的從田里出來。
況急,連趕回公主府再行商議的時間都沒有,幾人在田埂邊上就地議事。
“……齊王加封,覃戎大捷,如今丞相之位空懸,十有八九陛下會讓覃敬接任。”
顧秉安對驪珠肅然道:
“公主,薛氏這一敗,形勢頓時對我們極其不利,如果再繼續養蓄銳,等覃戎徹底掃清薛氏,只怕就回天乏了。”
“——不會的。”
驪珠剛說了這三個字,就被玄英捧著帕子臉手,像只小狗似的被了一遍。
干凈了,才得空繼續認真說下去:
“如今郡有世族的莊田援以糧草,有兩萬兵馬可供調遣,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機——”
驪珠隨便撿了樹枝在地上劃。
“汝陵一敗,覃戎乘勝追擊,薛允必會往南邊撤軍,只要知道他的逃亡路線,我們派兵伏擊,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公主妙計。”
顧秉安無奈笑道:
“可關鍵就是,我們如何得知他們的逃亡路線?”
驪珠大手一揮:“我有應。”
當然,口中的應就是自己。
雖說前因後果不同,但汝陵大敗這一戰,與前世還是一模一樣。
薛允因多疑而中了覃戎的計策,糧道被斷,三十萬大軍死大半。
余下部隊又在逃亡途中折損,他們真正要面對的,應該只有十萬出頭的大軍。
手刃薛允,就能收編這十萬大軍。
憑借溫陵與鄴都之間的距離優勢,他們可立刻反攻鄴都。
只要攻下薛家塢堡,除掉反賊,覃戎就必須休戰。
若不休戰,覃戎便不是為朝廷鎮叛,而了擁兵自重的下一個反賊。
驪珠看著泥地上劃出來的草圖。
這一路汲汲營營,等的就是薛允大敗于覃戎手下,卻又沒有完全被覃戎吞下的這個時機。
以流民軍與薛覃兩方的懸殊實力,這是唯一一個逆轉勝的機會。
驪珠抬頭:“你們覺得呢?會不會太冒險?”
若是功,流民軍與覃戎將勢均力敵。
若是失敗,覃戎不僅會吞下薛家,就連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流民軍,也將為滋養覃戎實力的養料。
顧秉安和陸譽品出了這其中的分量,對驪珠拱手道:
“還請公主決斷。”
風吹草,五月的農田一片郁郁蔥蔥的淺青。
這些粟稻應該作為百姓們生存的口糧,不該浸了農夫的汗水,又在戰場上為了兵家的勝負敗,被肆意燒毀。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良久,驪珠扔掉了手里的樹枝。
“打。”
肅立在旁的玄英朝公主投去欣目。
……倘若宓姜娘娘能見到這一日就好了。
見到自己的兒,不再重復自己不由己的命運,有能力主宰自己的生死,甚至能夠背負他人的前程……
“哎呀!”
剛起出一步的驪珠一頭栽倒在地,嚇得顧秉安和陸譽瞬間失。
“我沒事,不用扶我,我可以!”
驪珠很快紅著臉爬起來。
“我剛才,只是有點……是蹲的!蹲太久了!”
玄英頓時打消了腦海中的煽念頭。
想多了。
公主還得再練。
-
除了軍報,顧秉安他們從雒帶回的還有一個消息。
——覃敬的妾室寧夫人,竟然懷孕了。
此事瞞得蔽,雒城都沒幾人知曉。
還是顧秉安多了個心眼,知道覃家真正可怕的人是覃敬,故而費了些心思,刻意打聽了一下覃家的況,這才到了些蛛馬跡。
傍晚,公主府。
驪珠正在看覃珣呈上來的賬冊,瞥了眼心不在焉的他,道:
“……明日你休沐一日,自己休息休息,也留在家中,多陪伴你母親吧。”
覃珣回過神來,溫聲道:
“多謝公主恩典,只是大戰在即,留給備戰的時間不多,不能因為這種小事而耽擱。”
驪珠想了想:“也不算小事,對你母親而言,恐怕是滅頂之災了。”
覃珣眸微漾:
“母親多次冒犯公主,公主卻能原諒母親,待之以誠,回去之後,我定會將此話轉達給。”
“倒不是原諒。”
驪珠從公務中離片刻,略有些走神。
薛道蓉是最標準的以夫以子為天的人。
覃敬與婚多年,房中唯有兩名妾室,還都無寵無所出,在雒高門中已經算得上門當戶對、琴瑟和鳴的佳話。
沒錯,雒高門夫妻的琴瑟和鳴,標準就是如此之低。
拋開薛道蓉與自己曾經不睦的婆媳關系,們之間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如今不僅母族即將覆滅,連夫君也背叛,有了另一個孩子。
驪珠嘆了口氣:
“見如此遭遇,但凡是個子,焉有不兔死狐悲的?”
尤其是還有類似的經歷——
覃珣默默注視著的側臉。
為何會慨如此之深?
是裴照野對不好?還是擔心他以後也會辜負?
摘了首飾釵環的素著發,坐在案前專心翻閱竹簡,一派家常模樣,與他從前設想的婚後生活幾乎重合。
覃珣著想,倘若他能尚公主為妻,此生絕不會有二心。
忽然,覃珣覺有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他面微赧,連忙換了個坐姿,掩飾般地端起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試圖潤一潤干的口舌。
怎麼突然就……
要是被公主發現,該如何解釋……
幾息的時間,從來變不驚的覃珣難得急出了一薄汗。
不過還好,很快,他便覺自己的漸漸平復。
覃珣臉上熱意褪去,他看著驪珠。
是他的錯覺嗎?
不只平復了,好像還覺,格外的……清心寡。
驪珠毫不知覃珣跌宕起伏的心。
將賬冊看了一遍,確認他們如今能負擔多久的戰事,驪珠這才揮揮手讓覃珣離開。
又挑燈研究了一會兒,驪珠開始眼皮打架。
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有人推開房門,悉悉索索聲中,替驪珠收拾好桌案,再將抱回床榻,練地替洗漱臉。
“裴照野。”
眼也不睜地喚。
“你回來得越來越晚了。”
正給鞋的裴照野掀起眼簾,掃一眼道:
“公主如此勤政,臣下豈敢懈怠?”
今日顧秉安將的意思轉達給他,在西郊和謝稽一起練兵的裴照野,當場便又將訓練量翻了一番。
驪珠閉著眼往他懷里拱了拱。
裴照野著微涼的發,心口被蹭得發:
“覃珣來過了?”
他看到了桌案上那杯特殊的茶水。
驪珠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洗過腳後,他托著的足在掌心干。
舒服又踏實。
是和婢們服侍自己洗漱截然不同的覺。
裴照野還以為已經睡過去了,忽而沒頭沒腦地聲道:
“……好喜歡你。”
突然被尾音里浸著的四個字砸中,他緩緩抬起頭。
“你喜歡我嗎?”問。
不過,沒等裴照野回答,驪珠便哼了一聲,自問自答:
“你肯定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
前世覃珣與婚第二年便開始厭倦,不,但他不會。
覃珣會提出納妾,他卻從未看過其他子一眼。
裴照野永遠不會讓為雒城里百姓茶余飯後的笑話。
他有多喜歡,驪珠一直都知道。
第82章
枕邊的博山爐升起裊裊香霧。
原本昏昏睡的驪珠, 很快覺到足尖有濡膩的。
頓時睜大了眼。
“裴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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