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野冷嗤一聲。
他當日與薛允對陣,掌心被他槍頭刺穿,傷口這幾日才有愈合跡象,此刻只能用牙拆開信上細繩。
站在一旁的顧秉安,看著從不看書的自家將軍逐字逐句地看信。
三頁信紙看完。
似乎又嫌不夠,又倒回去看了一遍。
顧秉安不了他,翻了個白眼:
“將軍,差不多得了,正事還做不做了,這信上寫了什麼,看一遍還不行,得看兩遍啊?”
裴照野面上毫沒有恥之,抬眼道:“你想看?”
“不必,怕看到什麼我不能看的容。”
他笑得意味深長:“這是公主的信,又不是我的信,能有什麼旁人不能看的?”
顧秉安心道,那倒也是。
前幾次他看將軍自己寫家書時,洋洋灑灑能寫個四五頁。
自打將軍手傷後,只能讓他代筆,往往是他提筆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將軍都想不出半句能說給外人聽的容。
可想而知,將軍平日都寫了些什麼東西來污公主的眼。
看完第二遍,裴照野收起家書。
“軍報寫了什麼?”
顧秉安展開給他念,裴照野聽了片刻,發現和家書中的容有不重合。
歸納起來,便是讓他速速整軍,攻下泰山這要塞。
裴照野也正有此意。
薛允當日在殘兵護送下,僥幸從他手底逃,向東而去,如今絳州西北方便離薛允掌控,只待豪杰征討。
此刻應放棄薛允,奪取城池為上策。
只是……
“去探薛懷芳的探子還沒回來嗎?”
裴照野目冷沉。
顧秉安搖搖頭。
薛懷芳此人毒狠厲,按照當日部署,本該由吳炎追擊。
誰料突遇大雨,吳炎與部下陷泥濘,薛懷芳卻率一萬軍士,命人用重傷垂危的軍士鋪路開道,僥幸。
這一去,便深他們後方。
也就是平寧郡所在。
平寧郡雖然守軍不多,但攻城戰向來難打。
且有陸譽坐鎮,薛懷芳手中只有一萬兵馬,想要圍魏救趙,怕是不能。
顧秉安:“出征之前,公主便已經跟我們商議過此事,這些時日都會加城防工程,將軍無需多慮。”
裴照野頷首。
顧秉安還想說什麼,卻見裴照野又拿起了家書,開始看第三遍。
“……雖說無需多慮,但將軍還是要居安思危,不可半點不慮。”
裴照野:“你話真多,嫉妒我有夫人可以直說。”
“……”
呵,可笑!
有什麼好嫉妒的,夫人哪有位香?
顧秉安拂袖離帳。
閑雜人等走後,裴照野靠在榻上,看驪珠講述那日在郡學里的事。
說謝稽如何疾言厲。
又說那時撒了謊的心虛,不安。
還有那些被掀了簾子,比黃花大閨還驚懼的文士。
用詞煉,三言兩語就描繪得仿佛親臨現場,讓他幾乎能想象到寫這些話時的神采飛揚。
一定是雙眼亮晶晶的,像只等待表揚的小狗。
連日征戰帶來的疲憊和重,在這些語句之下漸漸平息。
裴照野安靜地看完。
識字好啊,識字真好,不識字就得讓顧秉安給他念,換他的聲音,哪有空間留給自己浮想聯翩?
裴照野將黃紙覆在臉上,濃黑瞳仁微微放空。
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覺,信紙上仿佛還殘留著寫信人袖間的一縷暗香。
說:檐鈴搖曳,等風也等君。
無論有多人想要他死。
在等他歸家。
第85章
暑氣鼎盛時, 驪珠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驚了三郡的員。
各地紛紛張告示,搜羅名醫,送往溫陵替驪珠番看診。
“……公主這是積勞疾, 憂慮過深, 再加上暑熱侵襲, 這才大病一場。”
伊陵郡推舉來的華醫師捋了捋白須。
“病倒是不難治,開些安神助眠的湯藥, 調養一段時日自會痊愈, 不過, 公主纏綿病榻十日, 想必是沒有遵醫囑的, 對嗎?”
玄英冷著臉:
“那些湯藥全被公主拿去澆花了, 我等說話, 公主是不肯聽的,還請華醫師曉以利害,規勸公主一二吧。”
從前還嫌裴將軍晚上總是折騰公主, 一晚上時兩次水,多時三四次都有,擔心公主的板不住。
沒想到裴將軍不在, 沒人管著公主, 反而把自己折騰病了。
華醫師目慈祥地看向榻上公主。
驪珠病了快半個月,人消瘦了一圈,憨面龐顯出了薄而利的廓,有了幾分二十多歲時的。
只是被玄英數落時,神仍帶著些孩子氣。
“……喝了那些湯藥一整日都昏昏睡,怎麼有神做事?現在至我腦子是清醒的。”
驪珠著被沿, 小聲嘟囔。
原以為這位華醫師會和其他醫師一樣束手無策,沒想到他聽完驪珠的話,只微笑道:
“三郡百姓都指著公主,公主的確不能整日昏昏睡,但張弛有度,方是長壽之道——這樣,公主只需隨草民做一件事,我保證公主不用喝藥,也能康復。”
公主府眾人皆奇。
早聽聞這位華醫師是伊陵郡有名的神醫,可不喝藥怎麼治病?難不不是神醫,是神仙?
頭三日,這位華醫師給驪珠施針退熱。
第四日開始,他告訴驪珠,讓他每日早晚,出兩刻時間,與他在府花園練武。
驪珠訝異:“華醫師還會武?”
華醫師銀發矍鑠,笑瞇瞇道:“醫師最該善武,若病人不講道理,草民也只好略懂拳腳了。”
園子里的婢們咯咯笑了起來。
“可我也略懂一些拳腳,”驪珠上下打量年逾七十的華醫師,“即便是木劍,也恐傷到醫師。”
華醫師:“無妨,公主只管一試。”
驪珠看著華醫師氣定神閑的模樣,心道試試就試試,可別說欺負老頭。
前世好歹也跟著武師和裴照野學了兩年……
砰——!
驪珠虎口一震,大為震撼地看著架在自己脖頸上的木劍。
七十歲的華醫師:“不錯,公主有幾分基礎,殺敵差一點力道,但強健剛好。”
“……”
驪珠不信邪,這次認真起來,玄英微微訝異地看著木劍在半空中翻了個利落的劍花。
——這次連手里的劍都被挑飛了。
驪珠張大。
華醫師:“這套劍就不行了,實戰不,健也不夠,是街頭藝人耍的花劍,舞著好看使的,公主與其學這個,還不如學草民自創的一套劍,既能敵,又能強。”
驪珠點點頭,然後轉頭回去就給裴照野寫信:
【今日于公主府外見一犬,觀其與汝別無二致。】
他真是一條狗啊!
前世竟然教什麼花劍!
難怪不讓學給武師瞧,只能跟他用這個對招,每次還都故意裝做招架不住被打敗的樣子——
竟如此戲弄,真可惡!
數日後收到裴照野的回信,開頭第一個字便是:
【汪?】
“……”
驪珠悄悄將這份見不得人的家書收了起來。
另一封軍報就明正大多了。
秋分,裴照野率十萬赤驪軍連奪北八郡,勢如破竹,薛允麾下諸將皆不能擋。
且裴照野鐵治軍,占城後不屠殺,不擄掠,第一時間以恢復耕種生產。
所到之,百姓聞訊而喜,有六縣員甚至主投降,百姓紛紛開城相迎。
鼎盛時手握二十四郡的薛允,如今只剩三郡。
屬們從公主府離開時,俱是紅滿面。
“……裴將軍真如將星下凡,覃逐雲轉世一般,簡直用兵如神啊!”
“有此大將,哪怕來日迎戰覃戎,也不必畏懼。”
“何止,我看怕是要長江後浪推前浪了……”
眾人拾級而下,走在後頭的幾位屬奉承著覃珣:
“前方戰事捷報頻頻,裴將軍固然有功,依我等之見,還是覃主簿籌措糧餉,調糧及時,功大一級啊。”
“正是,若非覃家鼎力相助,饒是裴將軍再治軍嚴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又豈能做到與百姓相安無事?”
覃珣只微笑以對,沒有回應。
他心中并無多喜悅。
薛氏落敗已定局,接下來,裴照野遲早會和覃戎對上。
現在明面上,二叔仍是奉陛下之意征討逆賊,公主與二叔并無利益沖突。
可一旦薛允死,勝負既定,父親和二叔會做出何種抉擇?
他們想做第二個薛允嗎?
覃珣不知道,他做不了他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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