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宓姜娘娘離開時還太小，對家鄉的記憶早已模糊……但如果能回宓姜娘娘長大的地方看看，我是想的。”
清河是驪珠的封邑。
也是先皇後宓姜的故鄉。
“我也想，我還從沒去過清河呢。”
月如霜，照在樓的臺階上，驪珠一步步拾級而下。
低頭道：
“這個時候要去退去清河，覺就像……就像我娘在等我回去一樣。”
裴照野寄給的家書里說，清河的風很好，父皇給了一塊好地方。
玄英心念微，忽而有種異樣的預，著公主的背影道：
“宓姜娘娘一定希，公主能平安回去。”
驪珠又跳下一級臺階。
忽而抬起頭，著頭頂不見星的蒼穹道：
“誒，要是天上真能掉下一塊隕石，砸死他們就好了。”
-
次日，給赤驪軍的召命發往丹昌。
使者回到了薛懷芳的大營中。
使者：“清河公主說，三日後辰時，溫陵城外五十里，想與主面談詳談，只要主能放棄水灌平寧，任何條件都可以談。”
“好！”
薛懷芳大喜。
他本就不想水灌平寧——倒不是怕人言可畏。
此計解丹昌之困才是最要的，其次是奪下平寧郡。
真要是水灌城池，人口、財帛、糧草全都沖毀，他奪來一座空城有什麼用？
他料清河公主也未必不知這一點。
但仍然愿意冒險出城，與他會見，只能說，此計為謀，愿者上鉤。
自愿要做個大義凜然的蠢貨，也就別怪他讓有來無回了。
末了，薛懷芳還問那使者：
“聽聞清河公主國天香，乃當世罕見的人，不知是真是假？”
使者答：“千真萬確。”
薛懷芳大悅。
如此一箭雙雕，城池人皆在他手，誰說薛氏不能起死回生？
勝利在，這三日對薛懷芳而言簡直度日如年，只好連日笙歌，以消磨時間。
卻不料帳外，開始流言紛紜。
“……那個謠，你們聽說了嗎？”
“什麼謠？”
“‘龍頜珠，火流星，逢水，天誅之’——聽說是大巫所卜的讖言，連附近村子里的孩子都會唱。”
“龍頜珠……逢水，天誅之……說的該不會是咱們河道蓄水這件事吧？”
大營不遠，一塊被數十條繩索縛的巨石堵塞河道，激起江水滔滔。
遠遠去，可不就像一條水龍頜下的龍珠嗎？
“說什麼呢！”
屯長的呵斥聲響起：“誰在說這些擾軍心的話！找死！”
這些兵卒本就是薛家拉來的壯丁，為了混口吃的才跟著打仗。
第一次上戰場，見了橫飛，宿宿睡不著，如今卻要干這種一口氣滅掉數十萬百姓的缺德事，怎能不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謀士將這件事告知薛懷芳，他只微微攏眉：
“一群愚昧蠢貨，這種話也信，怪不得只能做一輩子馬前卒——挑幾只猴殺給他們瞧，自然知道閉，這種小事也要我來吩咐？”
“可是……”
笙歌再起，蓋過了謀士未盡之語。
接連兩日，軍中以“傳播謠言，搖軍心”為由，在江邊斬首了二十余人，全軍圍觀。
看著鮮染紅江水，空氣里充斥著不詳的氣息。
這些并未止住人言，讖言如瘟疫，迅速傳遍軍中。
但明面上，軍中風平浪靜。
在薛懷芳地翹首以盼下，三日終于過去，三千軍士鎮守河道，七千軍士隨他下山。
在辰時的蒙蒙白霧中，他見到了清河公主的車輦。
“……是你！？”
晨風吹白帷帽，出一張天潢疏潤、燦如珠浦的面龐。
似乎是被他驟然變調的嗓音驚住，那怯怯抬眼。
旁謀士擰眉。
不對。
統十一郡，為了平寧百姓敢率一千人來會見豺狼的清河公主，怎麼會是一副怯弱郎的模樣？
要麼不是公主本人。
要麼就是裝的！
謀士立刻看向薛懷芳，要與他使眼，然而——
薛懷芳已經心無外，一雙眼直勾勾地瞧著朝他走來的清河公主，渾骨頭盡，眼中只有一個信念。
他要得到。
……
與此同時，平寧郡的消息也終于抵達了丹昌城外大營。
“……再說一遍。”
裴照野緩緩抬首，朝念信的顧秉安看去。
“我們干什麼，再念一遍。”
顧秉安跟隨裴照野多年，見過他笑語殺人，見過他暴怒起。
但還是頭一次見他面如常，周殺氣卻人齒關發寒的架勢。
帳一片死寂，顧秉安聲道：
“公主我們，未得薛允首級，不得回援，此為軍令，違者以軍法懲……”
“哦。”
他起，踩著堆滿軍報的桌案至顧秉安面前，笑了下。
“最好有命來殺我。”
“將軍將軍——”
見裴照野轉頭就要往帳外走，所有校尉全數涌上來攔他。
“將軍冷靜！公主所言沒錯，您現在趕回去不一定來得及，還會放跑薛允，丹昌就在眼前，豈能功虧一簣！”
“是啊！這一放，又要耗費多糧草人力，再等多久，才有這樣的機會？”
“將軍三思——”
丹朱跳出來指著那人喊：
“將軍別聽他的！回去救公主！這小子私底下說想讓你稱帝，他存心想要公主死！”
顧秉安：“這個時候就別添了丹朱！”
丹朱這一句倒盛怒之下的裴照野找到了宣泄口，一雙濃黑如夜的眼眸朝那人殺去。
那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裴照野抬腳照死里一踹。
“稱你大爺的帝，滾！”
他步出帳，脖頸青筋如荊棘浮起。
帳外休憩的三軍將士只聽一聲高喝：
“整軍！兩個時辰後，攻丹昌城！”
這是一場毫無征兆的攻城戰。
丹昌城糧草告急多日，人困馬乏，城墻守軍皆數著日子，等城中的薛大都督早日投降，他們也好早日解。
誰也沒料到，赤驪軍不知為何放棄圍城戰，開始大肆進攻。
拒馬、鐵蒺藜在箭雨的掩護下被赤驪軍的工兵清理。
守軍的熱油還沒燒熱，雲梯已經從後方運往前線，第一批前鋒已經在重賞的激勵下爭先恐後地往城墻上爬。
待沖車開始撞門時，守軍才正式集結起來。
“快頂住門！”
“滾木呢！城墻上的滾木不夠了！作快些！”
守軍簡直如一團螞蟻，就在此時，城門竟然已經被撞開了一線隙！
“薛大都督來了！”
城有馬蹄聲集響起。
薛允怒喝：“守住城門！”
即將被攻破的城門，竟又在城合力之下有關上的趨勢。
顧秉安心中大呼可惜！
以今日攻城的形看來，丹昌城的力量比他們想象得還要薄弱，如果能趁這個機會攻破城門——
“將軍！”
顧秉安來不及阻攔，前方沖鋒的軍士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馬如黑雲掠過上方。
在城門闔上的最後一刻，玄甲紅袍的影竟千鈞一發地躍了城中！
莫說外面的人，就連里面的守軍也愕然大驚。
這誰？
這怎麼進來的？
他怎麼敢一個人進來！？
“薛允——！”
微微氣的年輕將軍抬起頭來。
四周守軍將他團團圍住，但不知為何，卻無一人敢上前。
他著薛允，笑道：
“脖子洗干凈了嗎？我趕時間，這回可不會再失手了。”
天漸亮。
轟然一聲——
丹昌城的城門破了。
主將孤城，攻城的將士們怎能不氣勢如虹，拼死進？
薛允一陣恍惚，在這一刻，竟真覺得自己又再次看見了名震天下的覃逐雲。
……
和威風凜凜的裴照野不同。
此刻，在盾兵保護之下的驪珠，在盾陣之，寸步不離，朝溫陵城的城門移。
遠遠去，好似躲在一個不風的、巨大的鐵烏殼里面。
“——清、河、公、主。”
一瘸一拐的薛懷芳捂著大，在旁眾多軍士的簇擁下，朝驪珠的方向追來。
“公主莫怕，在下待公主之心一片赤誠，雖然公主刺了我一刀，但只要公主愿意嫁給我，我不會傷公主半分，我保證。”
方才在帳中，那一刀怎麼沒能刺死他呢！
驪珠咬牙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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